曲舜的臉上驟然露出難以置信卻有莫名欣喜的神色,他一揚馬鞭,隻身衝了回去。
蘇漓也愣在那裡忘了攔他,怔道:“該不會是……”
當曲舜劈開一道血路,終於看到叼狼谷前插出的那支大軍時,竟像回到了幾年前,也是在這裡,也是兩軍匯合,卻比那時又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兩邊都是明晃晃的火把,照在濯銀的戰甲上格外刺眼奪目,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方才胸口上壓得他透不過氣的力量驟然消失了,讓他覺得心臟也重新跳動了起來:“將軍。”
他這聲低喃很快就被千軍萬馬的奔騰聲蓋過,而遠遠地在馬背上的男人卻像是感知到了似的,轉頭看向了這邊。男人明顯是消瘦了,頷下還有些雜亂的胡茬,唯一不變的只有那雙點漆般的瞳仁,依然熠熠生輝。
紛亂中自然沒有閒話離別的時間,原本橫衝直撞的北涼騎兵也看見了黑暗中突然殺出的大批炎軍,一時間斂了鋒芒,漸漸顯出不安來。曲舜牢牢握著刀柄,刃上的血已經滴到了他的手背上,粘膩得發涼。
突然一匹極高大的栗色駿馬躍到了他的面前,馬上的武士穿著考究的黑甲,圍著皮毛,顯然是統領之類的人物。隨著他一聲號令,北涼士卒都向這邊的方向衝了過來。曲舜不及思考,揮起刀就劈下了迎面而來的一名騎兵,等到殺了十數個人後,臂膀隱隱開始痠痛,衝過來的北涼人卻越來越多了。
他心裡猛地一下明白過來,這些人並不是來與他決戰,而是因為北涼大軍起先氣勢洶洶地衝入炎軍的隊伍,現在猛然回撤必然會使得後軍措手不及。所以對手要趕在被堵進叼狼谷之前,從他們之前的撤軍路線離開。
想到這裡,他忙策動炭火馬,向著那名統領殺了過去,然而疾馳而來的大批北涼騎兵卻讓他不由得有些勢單力薄之感。遠處的主力大軍仍在廝殺,似乎忘了身後的這一道小小的裂口,就在曲舜發急的時候,背後帶起了一陣腥味的風。
武校尉帶著他的輕騎們渾身是血地衝了進來,路過曲舜身邊時,還不忘向他行了簡單的軍禮,咧開嘴一掃先前的頹廢茫然,嘿嘿一笑:“大將軍來了。”
他的神情帶著喜悅與希冀,正如同他身後的其他士卒一樣,鼓足了士氣衝向敵軍,曲舜看著他們的背影,想起剛做親兵時,白凡叮囑他的話:以後無論如何,要以將軍的安危為重,因為將軍在,靈州就在,十萬戍軍計程車氣就在。
那個男人用他的半生證明了這一點,即使一句話也不說,只要他的身影出現在陣前,就足以讓士卒相信,勝利是屬於炎軍的。
這一場激戰直到半夜,黑夜中百里霂沒有下令追擊,士卒們在午夜寒涼的北風裡重新紮起營帳,火把的光亮被風吹得搖曳不定。
曲舜稍稍安頓了一番手下之後,才向這批突然出現的大軍而來,百里霂神色微疲,拄著槍站在一處避風口,正在向幾名校尉說著什麼。
“將軍,”曲舜輕輕叫了一聲,“將軍不是率軍壓在格爾木河沿岸麼,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還有方才的北涼軍隊,似乎是王帳的人。”
百里霂似乎已料到他要問這話,淡淡一笑:“這是烏蘭的詭計,她假意不出,更不與我們交戰,暗地裡則派了數萬精兵繞道東行。我得到訊息時還是前日午後,料到他們是來襲取你們,畢竟這裡人馬少,又毫無防備,一旦得手,我軍後方便岌岌可危了。”
“前日……到這裡,”曲舜在心裡一驚,又抬頭看向百里霂眼角的倦色,“想必將軍接連兩日都不曾休息,現在天色尚早,不如入帳小憩一會?”
“不忙,蘇漓呢?”百里霂向他身後張望了一眼。
“早在將軍率軍而來之時,蘇參將便親自策馬到後軍傳令,命他們絞合陣型,使北涼軍無法調頭撤離。”一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