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偏臉躲開他的視線,淡淡道:“一點小傷。”
“讓我看看。”嶽寧抓住他放在腹上的手背,手上並沒有使什麼力氣,像是怕弄痛他似的,語氣微有些急切,“你讓我看看。”
百里霂無奈地嘆了口氣:“真的沒什麼。”
“你對我就這麼生疏麼!”他突然地惱怒起來,將被子一把掀開,穿著薄薄的單衣就要下榻。這樣的深夜十分寒冷,屋裡沒有炭火,很快的那氣呼呼的背影就發起顫來。
百里霂拉著他的衣角將他重新拽了回來,低聲呵斥道:“大半夜的,消停些。”
嶽寧轉過身,眼睛微微發著紅:“讓我看你的傷。”
那傷處的淤血已經消褪了不少,但猛地看起來還是有些嚇人,嶽寧輕輕地在他肋骨上摸了摸,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桌上的燈火不知何時被漏進的風吹熄了,兩人就在黑暗裡兀自靜默著。因為怕再碰到他的傷處,嶽寧刻意躺得遠了些,兩人之間空著大大的空隙,恍惚間有些淡淡的酒香從頭頂傳了過來,他仰起臉,額頭正蹭過男人的鼻尖。兩人的唇瓣只差一點就要貼上,不知道是誰主動消去了這一點距離,百里霂的唇角是溫暖的,帶著些許的酒味。
一吻終了,嶽寧把臉埋到男人的脖頸間,含糊地說道:“來的時候,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是真的見了你,又都記不起來了。”
百里霂摸著他的後頸,沒有說話。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羨慕過誰,可是現在,我真是很羨慕曲將軍。”他低聲道,“我也想那麼早就與你相識,也想每天都能見到你,想同你並肩作戰,想在你受傷的時候照顧你……可是我什麼也不會,連軍中的一個卒子也比不上。可是百里霂,我的心是真的,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變……”
百里霂的手掌被按在那微微跳動的胸腔上,他開始似乎覺得有些可笑,但是並笑不出來。他記得自己也曾經想一直陪著一個人,即使在最孤寂冷漠的時候,那種心情也不曾變過。春去秋來十數載,宮後院牆外那棵可以攀爬的老樹早已被鋸斷,殘破的樹樁四周長滿了蒿草,將那些年的回憶都盡數遮蓋去了。
他凝神想著,對著嶽寧的心情也不自覺地綿軟起來。
嶽寧卻在黑暗中漸漸有些不安:“你怎麼不說話?”他仰起臉想去看百里霂,卻忽而額上一暖,竟是被吻了一下。那溫熱的唇瓣慢慢移下,貼上了他的眼皮,順著臉頰,輾轉地吻到他的唇上,繾綣中似乎有些落寞。
百里霂垂著眼睛,良久才輕聲道:“嶽寧,別對我許諾什麼,我也不能對你許諾什麼。”
“這不是許諾,只是我心裡想說的話……你不想說的,我也不會逼你。”嶽寧低聲說完,忽然苦笑一聲,“又不是立什麼山盟海誓……”
百里霂忽然抽回按在他胸口的手:“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今日還能在這裡同你說話,也許明日上戰場就會死於刀下。”他輕輕摸著嶽寧的頭頂,“回建墨去,做你的小公爺,安心受你父親的澤蔭,那才是你的生活。”
黑暗中靜寂了片刻,百里霂察覺到貼著他的身體似乎有些發抖,他幾乎以為這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又是被氣哭了。
“你從來都以為我是個貪圖安逸的世家子弟,”嶽寧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咬牙道,“在你心裡,他們誰都能陪著你,唯獨我不行,是麼?”
百里霂沒有答話。
有那麼一瞬間,嶽寧幾乎想撲上去,撕開他難以捉摸的表象,將那顆冷硬無情的心挖出來,但他終究只是下了榻,摸索著披上自己的衣服:“天快亮了,我先回房去收拾行裝。”
百里霂也沒有挽留。
嶽寧出門前最後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被窗欞格開,投在榻上,清晰地映出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