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兵部也傳了手令來,說是暫不提什麼決戰之期,一切都要等聖上的旨意到了再說。”杜昇說到這,站了起來,小心地窺視了一番百里霂的神色,“大將軍用兵如神,這些年的軍功更是不必說,可是話說回來,大將軍就是再神武,也不能越過聖意行事。萬一下了停戰的旨意,將軍還不管不顧,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壯著膽子把這些話絮叨完後,便起身告辭了,幾名校尉副將送了他出去,只有百里霂仍擰著眉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沉思。
就在其他人低聲討論起這個變故的時候,曲舜忽然走上前,問道:“方才提到的那位大都護蔣大人,莫非是原先的中書令蔣嵩?”
“除了他還有誰。”百里霂嗤了一聲,很有些不以為然。
蘇漓介面道:“聽說他因為削奪瀘晏王軍權有功,加上如今宮中正受寵的蔣貴妃就是他的愛女,所以他現在的勢力可說是炙手可熱。”
“若說這三個人,倒都與我有些過節,曹臨執管兵部多年,看我不順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尚書令……”百里霂低聲道,“當年他孫兒被我的侄子打聾了,看來這件事他是沒忘。”
“他們在這節骨眼上聯名進諫,想必不過兩個原因,”蘇漓道,“倘若大將軍真的殺了北涼大汗,平定北疆,這份功勳數百年來無出其右。到那時一旦回朝,聲名地位都不可限量,如今的權臣們怎能安坐。更何況北疆之患與他們無干,每年有些小打小鬧,總好過朝中多了一名勁敵,所以,他們寧願拉一把北涼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這只是想法,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利益的事是不必去謀取的。烏蘭是個聰明人,她想要獲取將軍政敵的名單想必並不難,而用於賄賂的金銀想必也不會吝嗇。”他望著百里霂,“為了錢財,也為了自己的權力,那些人必定會動用全部的勢力給皇上施壓,請他下一道停戰的旨意,來阻止將軍的北伐。”
百里霂皺著眉點頭:“你說得不錯,依你看,如今我們應該拔營回城麼?”
蘇漓看了左右一遍,突然露出些冷冷的笑意:“當今聖上雖然繼位不過四年,不過從這些年的行事也能看出,這是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主。若是敢仗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辭,不把他放在眼裡,就算拿下了北涼原,恐怕日後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一名新晉的吳副將忍不住道:“蘇參將的意思是讓我們退兵?”
“退兵?”蘇漓一挑眉,“披肝瀝膽這些年,諸位將士會甘心麼?”
“那你繞來繞去,究竟是什麼意思?”一名性急的校尉嚷起來。
百里霂突然抬起手掌,亂哄哄的四周霎時都安靜了下來。
他抬起頭,環視了眾人一圈,低聲道:“四日後拔營。”看著他們疑惑的神色,他又加上一句,“依照原先軍令,去格爾木河。”
這次眾人反應倒快,齊齊應道:“是!”
在經過低頭站在一旁的蘇漓身邊時,百里霂忽然停住腳步,低聲問道:“你方才已料到我的決定了,是不是?”
蘇漓抬起頭,臉上是略帶狡黠的笑意,眼角彎彎的,有些少年時肆無忌憚的影子,卻又很快收斂了,低頭快步走出帳去。
九月二十一,哲爾古。
這一天是霜降,卻淅淅瀝瀝地下起秋雨來,這樣的天氣不比在中原,溼冷的寒意絲絲縷縷地往骨頭裡滲著,大隊計程車卒踏過泥濘的草地,他們身上穿的大都是單衣。
天色陰晦,連逐日赤金的毛色都顯得黯淡了許多,它身後走過的地上印著蹄鐵的踏印,卻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了起來。
剛剛路過的是格爾木河東岸中游的一個寨子,原先是大貴族赤兀爾的草場,現在赤兀爾帶著年輕力壯的奴隸和牲口逃去了,寨子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