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寧嘴唇抖了抖:“我知道你眼裡從來沒有別人,你我的交情自然也不算什麼,今日你若不殺我,待我回都城之後也必然要奏告聖上,你阻攔糧餉,欺瞞軍報,妨礙軍務,致使大將軍出師不利。這些罪名加起來,就算皇上不殺你,也絕不會輕饒!”
蕭翼冷冷一笑:“還有私自擁兵,伏殺朝廷駐兵,你把這些都告訴他,看看他會不會因為這些罪名殺了我,也讓我看看這個舅父在當今陛下心裡還有多少分量。”
“你知道皇上從小就敬重你,封你為王,讓你不必每年回京朝拜。你為何知恩不報,明知他下令西征,還要跟百里將軍過不去?”
“我若不為幫他,何必在此做善人給西北駐軍供了十年的糧餉,只是這一開戰傷我太深,斷我生路,”蕭翼說到這眼中一寒,“再說朝中諸王諸侯對我無不恭敬,誰料這百里霂,奸猾匹夫,率區區一萬人來此,竟敢不把我放在眼裡,多次辱我,我豈能容他!”
“蕭翼,”嶽寧聲音顫抖地叫了他一聲,“你如今已鬧得無法收場,還是趕緊放了百里霂的人馬,其他的事等他回來再說……”
“笑話!”蕭翼一口打斷了他,“我為何要懼怕他,他一介武夫,還敢對我如何?嶽寧,我且問你今日有何打算。”
嶽寧雖然經歷這大半天的混亂,腦袋裡卻並未完全糊塗,他聽出蕭翼話語裡的狠意,低頭抽了抽鼻子,嘟囔道:“其他的事我不管,曲將軍是我的舊識,我要帶他回去上藥,”他說到這,看著曲舜緊閉的眼皮,當真哭了出來,“他快要死了。”
蕭翼見他露出素日的軟弱來,倒臉色一鬆,不屑地打量了曲舜一眼:“這小子你願意帶走便帶走,我還有其他事要辦,不奉陪了。”
嶽寧一聽,忙抬起頭叫過侍從去抬曲舜。他心裡慌得很,連腿都有些微顫,但跳上車後,又忍不住轉回頭:“蕭王,聽我一句,不要殺害百里霂的部下,”他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可是為了你好。”
蕭翼眼神陰翳地看著千餘士卒被押去的背影,只冷哼一聲以作回答。
侍從駕著車馬出了城東校場,回頭問道:“小公爺,我們是回郡王府?”
嶽寧正在車裡低頭看曲舜的傷勢,又急又怒地衝他喝罵道:“你還敢回那裡,不要命了麼!”
侍從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那我們回建墨?可是包袱還沒收拾呢……”
嶽寧一把掀開竹簾,狠狠敲了記他的腦袋,奪過他的馬鞭把他踢下了車去,自己趕著車就出了賀蘭郡西城門。
西征大軍前鋒部隊剛撤出大漠,百里霂領著輕騎行到駐軍大營外十里,便看見一駕馬車向著大軍跌跌撞撞地衝了過來。此時已是風季,大漠邊陲風沙彌漫,吹得人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認出了駕車之人,一時疲憊的面容上露出些淡淡的欣喜來。
嶽寧則是撞到跟前才認出了他,滿臉訝異:“你怎麼……怎麼瘦了這麼多……”
百里霂從馬上翻身下來,向他走近的時候終於繃不住笑意:“嶽大人這次又是欽差?”他直走到車前,忽然頓住了腳步,“你胸前怎麼這麼多血,發生什麼事了?”
“是曲將軍的血……”嶽寧鼻子一酸,將身後車簾掀開,“他差點被蕭翼打死了。”
百里霂臉色刷的一下變了,一個箭步跳上車去,將曲舜抱了下來,只見他的甲冑已被人剝去,身上更是鞭痕累累,胸口肋下盡是血肉模糊。
“我方才聽曲將軍說才知道,蕭翼瞞了軍備糧餉的訊息,跟我說你軍備充足,害得你斷糧之後退了兵,我……”嶽寧抽泣著還要再說,卻見百里霂的臉色已變得十分怕人,近乎陌生,當即連話也不敢說了。
曲舜卻在此刻醒了過來,有些迷茫似的這個看著擋住光線的人影,輕輕道:“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