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城池,更是這城池內的熱鬧繁華。
城池內,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間變得空蕩蕩的。
一陣風吹過,捲起幾片落葉,在空曠的街道上翻滾著,和煙塵作伴。
昨夜還燈火通明的樓閣,此刻也只剩下黑暗的視窗,彷彿一隻只空洞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某個遠去的背影。
唯一的活物,彷彿就是那隻能盤旋而飛的白鶴。
白鶴展開寬廣的翅膀,優雅地掠過死寂的街道,振翅飛到樓閣之上,然後穩穩地落在樓閣的簷角,凝視著下方的空城。
他還記得,不久前,這城池還是熱鬧得很。
厲鬼們把從上界勾來的生靈,鋪陳在鬧市之中,嬉鬧著就把皮肉切割,捏著柔軟的心,或是細膩的皮,歡喜熱鬧地過節。
若有好的人體,厲鬼們便細細把完整的一張人皮縫作衣衫,或是把顱骨切割漂亮,做成酒器,仔細供到上任城主的面前。
那位老城主是十分挑剔的,面對大部分的供奉都不以為然。
從前,只要是年輕漂亮的凡人肉體,經過精巧的工藝處理,城主都會欣然笑納。
然而日子長了,或許是因為城主已經見識過太多,他開始渴望更加珍貴、更加獨特的東西。
去年城主生日的時候,幾個厲害的鬼修大起膽子,去凡間抓了一個謫仙,把他的面板切下來做了料子,頭髮一根根拔下來編成流蘇,做成一張漂亮的帳子。
城主十分喜愛,大賞。
得了這料子後,城主又越發瞧不上凡人獻祭了。
卻恰巧這時,有鬼修來報說:“今日小的在凡間巡邏,為大人搜尋珍品,發現有天雷劈打一個墮仙!墮仙被雷擊之後,現已昏迷,被咱們抬了回來,還請城主示下。”
城主一聽,大喜,忙令人抬上來。
卻見眾鬼把明先雪抬了上來。
十年前,明先雪因得了千年蛇膽,又護國有功,經歷情劫,是法力圓滿,卻棄絕仙途,成了墮仙。
十年後,明先雪把心剖了,贈予狐子七,便也連墮仙也算不得,是一具無心而活的白骨邪仙罷了。
這明先雪以邪異之身潛入天庭,還殺了仙君,自是被認為大罪,天雷這回劈得很狠,只把他本相都劈出來了。
此刻,被抬上來的明先雪一半是如花容顏,一半是森森白骨,兩者交界之處,便是天雷無情劈下的焦痕。
那焦痕蜿蜒扭曲在明先雪的身軀上,像是要一刀將他的容顏與白骨截然分開,又像是將這鮮明的美麗和陰森的恐怖強行拼接。
城主端詳著明先雪那慘烈的身軀,滿意地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道:“白骨邪仙,還真是少見。這樣的材料可不能浪費,得好好利用起來。”他轉頭吩咐手下的鬼匠們,“來,把這副身骨拿來給我做床架,至於頭顱……嗯,我也正缺個尿壺,就用他的吧。”
眾鬼領命,正又要把明先雪抬下去,明先雪卻幽幽轉醒了。
他的左眼還在白皙漂亮的半邊臉上,右眼卻只是白骨骷髏裡的一個黑洞,連睜開了也沒什麼動靜,只是默然的死寂,如同深淵一般吞噬著所有的光芒。
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