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床不起,眼瞧著要不行了。
張晟雖渾,卻是個孝子,急得轉了性,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總算尋來個方子,可到抓藥時,卻傻了眼。
“那方子需要一味稀罕的藥材,番紅花,當年別說定州,南北東西,就只在長安城紫微殿裡頭能找到。”古英娘悶悶地說,又飲了一杯酒。
李燕燕瞭然:“番紅花,原來如此……尋陽公主……”
她三姐。
五年前,熙宗皇帝的掌上明珠、尋陽公主李青鸞行及笄之禮,熙宗親自琢磨出來一道“金羹玉饌”給宴席添彩,全天下的番紅花都被徵集到御膳,只為給粳米染成剔透璀璨的金黃色。
古英娘點頭:“可不是,張晟急瘋了,竟然想去搶貢船,他再能打,一個人哪能對付那麼多官兵?好在沒死人,刺史見他年少,一片孝心可憫,上表給求了情,只判他關幾個月。”
“可等他再出獄,爹病死了,武館早關張了,剩下一個娘也是鬱鬱寡歡,沒多久人也沒了。唉,都是命。”
古英娘白了一眼上首,張晟正在破口大罵熙宗皇帝,手裡拿著酒罈子比比劃劃,周圍人都小心地躲著他。
古英娘嘆氣道:“當初聽見要劫公主儀仗,他就著了魔,說什麼‘大仇得報’、‘告慰父母在天之靈’,沒劫成,這會兒還不死心。”
李燕燕把身體縮得更小,心想:這可不怪我,此公主非彼公主呀。
可饒是她縮得再小,仍是被張晟給逮住了。
“你,丫頭!”張晟突然指向她,兩眼瞪得漆亮,“聽說你在皇宮裡待過?你說說,那狗皇帝是什麼樣兒的?”
他眼珠一轉,“比咱們古大哥如何?啊?”
大廳裡頓時靜下來,一屋子的目光齊刷刷聚到李燕燕身上。
“喂,張晟你——”古英娘本要說什麼,聲音卻低下去。
李燕燕緩緩站起身,看向上首,古存茂一隻手攔在岑驥身前……
她懂了,張晟也許只是莽,古存茂卻也想借機……考驗她?還是,藉機立威?
也許兩者兼有。
……他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李燕燕朝上座行了個禮,靦腆一笑,道:“小女子今日才見到古大當家,所知甚少,若說錯,請大當家不要和我計較。”
“依我今日所見……要論殺豬,大當家比熙宗皇帝強——”
張晟臉色驟變。
李燕燕卻又緩聲道:“——若論愛民有德、與民更始,他也不如你。”
李燕燕說完,草廳裡安靜了片刻。
隨後,爆發出震天撼地的吼聲,在座眾人將碗筷、酒杯在木條桌上敲得叮噹作響,歡呼聲和口哨聲不絕於耳。
吵鬧中,張晟向李燕燕投來冷漠的一瞥,可很快又移開眼,跟著大夥兒吆喝了起來。
古存茂則意味深長地朝她點頭,拉過那位範先生說了些什麼,使得範先生也朝她這邊看過來。
而岑驥在他二人側後,身形半隱在黑暗中,眼神安靜莫測。
李燕燕怕被看穿,不敢對上他的眼。
她坐下,古英娘在旁笑嘻嘻道:“看不出來,你挺能說會道嘛。”
李燕燕心裡微嘆。
正如古英娘不但直爽,更有謹慎,古存茂自然也不僅僅是個講義氣的大哥,能統領聚集起數千人,應當有的心機手腕,他一樣也不缺。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這時,大廳裡聲響稍息,古存茂壓住張晟,示意範先生將之前被打斷的話說完。
“他叫範殊,”古英娘在旁小聲說,“從前在我們定州,也算是個有名的才子,上京考進士卻沒考中。要我說,怪爹孃沒給起個好名字——‘殊’嘛,贏不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