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去淮南,路途遙遠,又將會戰事頻繁,走上幾個月也算平常,李燕燕心知不能一直拿懷孕當作藉口——有孕四五個月卻不顯肚子,岑驥怎麼可能上當!所以她早早收好了殘信,以備不時之需,只是沒想,被突來的月信一打攪,這麼早就派上用場了。
岑驥默了默,卻問:“只是下了一場雪,前天早上,明明一切如常,你卻毀掉信件,想離開龍城……為什麼?”
岑驥也不笨,立刻抓住了關鍵!
“實際上,我早就看出河東情狀有異,”李燕燕故作高深,“內部分成兩個派系,以王磐家族為首的世襲將領已經離底層士兵很遠,平素軍務庶務都交給徐承意這樣能幹卻勢單的軍將和官吏們打理,於是漸漸被架空。”
“而且,王磐這個人恐怕也有不臣之心,他整日纏著鄭將軍不放,讓我起了懷疑。淮王事先吩咐我,事急從權,若有變故,立刻毀去書信,想辦法去淮南和他會和。”
“卻把他親妹妹留在那裡不管?”岑驥冷冷問。
“那……”李燕燕語塞,“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公主殿下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哪裡逃的掉?再說,對於淮王的計劃,公主也是隱約知情的,她把令牌交給我,便是希望我能早日找到淮王,營救她出來。公主無論落在誰手裡,總是能活下去的,等河東塵埃落定,淮王再用地、用錢把人換回來就是……”
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十分順暢,李燕燕眼睛都不眨:“我若不是自幼受淮王栽培,又怎能看出河東即將變亂,提前準備出逃呢?現在岑校尉已經將我送出龍城,擺脫了追兵,再進一步,就能去找淮王領取獎賞。若現在殺了我……就什麼都得不到了,之前的辛苦,不也白費了嗎?”
“呵!辛苦!”岑驥冷笑,慢步踱到李燕燕身邊。
這人寂靜無聲的時候,像蓄勢待發的豹子,李燕燕心驚。
“我——”
李燕燕還再想說什麼,岑驥卻把手搭在她肩頭,打斷了她。
“站起身,有人來了。”他冷冷地說。
嗯?
李燕燕僵硬地站起。
樹叢後,一個黑色的身影閃現,大步朝她和岑驥走來。
身影越走越近,原來是個魁梧壯碩的漢子,身披獸皮、揹負捆柴,腰間還彆著一把斧頭,打扮的如同樵夫,可即使是李燕燕這樣不經世故的小姑娘,也不會把他當成簡單的樵夫——他通身肌肉虯結,步伐矯健沉穩,一看就是個終日打熬筋骨的練家子。
岑驥和這個人認識……岑驥急著趕到這處山坳,就是為了和他相會嗎?
然而隨著大漢漸漸走近,兩人卻都只是死死凝視對方,保持著戒備,誰也沒有開口。
相識卻並不友善……有意思,李燕燕眯著眼思索。
漢子走到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李燕燕這才發現,他應當還算年輕,只是膚色黑亮,頭髮和鬍子又都蓬亂著,顯得比實際年齡老了至少二十歲。
正想著,大漢也看了她一眼,兇光畢露,李燕燕一抖,不禁往岑驥身後躲了躲。
“你來晚了。”岑驥終於開口,比平常更為冷淡。
“哈哈哈,你也晚了,”對面大漢搓搓手,針鋒相對道,“晚了兩天。”
笑聲爽朗不拘,李燕燕卻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寒意,大概是因為大漢那對圓眸像瑪瑙棋子般漆黑生硬,卻少了些人味。
李燕燕直覺,這是個比岑驥更危險的人。
“這筆買賣做不成了。”
岑驥言簡意賅,把如何因大雪在龍城耽擱了幾日、出逃途中又如何見到徐承意的大軍,以及對河東形勢的判斷講述了一番。
聽他說完,那漢子轉轉眼珠,嗤笑:“呦呵,做不成買賣了……所以岑大人就抽空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