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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存茂倒是微微一笑,饒有興致地問:“哦?小阿蕊有何高見?說來聽聽。”
草廳裡又一次靜下來,李燕燕緩緩起身,依然刻意躲開岑驥的目光。
她清清嗓子,道:“是小女子譁眾取寵了,古大當家現如今張起一幟,應者雲集,自然也可以算是這草廳之上的英雄。”
此言一出,議論聲紛起。
李燕燕不為所動,繼續道:“可若是放眼草廳之外,世道不平,造化混沌,能保全自身、庇護一鄉,也算是英雄;若趁亂而起,分據一方,享盡半生榮華的,當然更是英雄;但若能在海一邊,擁土稱王,留名青史,福澤子孫後世的,又是另一種英雄了。”
李燕燕笑笑,“小女子並不敢質疑大當家的英雄氣,只是英雄並非生而為之,須得戰而為之。大當家究竟是草廳之上的英雄,一鄉一鎮的英雄,還是一方的英雄、天下的英雄,小女子現在還看不出來,所以說,言之尚早。”
她話音落下,舉座皆驚,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連古英娘也不安地扯了扯她袖子。
一片喧譁中,古存茂臉色漸凝,沉聲問道:“一方的英雄如何,天下的英雄又如何?”
李燕燕不慌不忙:“天下英雄從一方英雄而來,一方英雄由一城一鄉的英雄而來。先加官進爵,擁土自立,而後封大國,加九錫,之後方能劍指天下。”
“王家在河東經營近百年,餘威深厚,徐承意雖篡奪其位,卻隱忍不發,為什麼?無非是在等一個機緣,感召天時人和,把過往揭去,名正言順據有河東。徐承意入河東十數年,穩步經營,直至副使,一朝奪權,尚且如此,古大當家又如何?”
……打下河東已經要靠求神告佛,真的據有河東,又該如何洗白上岸?
與此相對,河朔的藩鎮首領經常更迭,委任狀論斤發,甚至有節度使公然賣官——對白手起家的古存茂而言,翻盤的機會數不勝數。
李燕燕隱去了後半句,該挑明的她已經都說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古存茂的心氣究竟有多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古存茂沉默半晌,然後爽朗大笑。
當笑聲停止,他目光掃過一張張飢渴的、絕望的、和期待著的臉,眼中鋒芒畢現。
“幽燕百戰之地……呵,且去試試!叫天下人知道誰是真正的英雄!”
“今晚把山上所有酒都搬出來,給老子喝光,明日點兵,一個月後出山,去涿州!”
古存茂振臂一呼,草廳裡眾人響應:
“涿州!”
“涿州!”
“打涿州!”
古英娘雙手掩面,泣不成聲,一支重複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李燕燕輕按住擂鼓般的心臟,靠在古英娘肩頭。
她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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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歡宴臨近尾聲時,月光已經灑遍白石山。
古英娘心頭原本壓著事,一聽要攻打涿州,悒鬱頓解,大起大落下,把自己喝得東倒西歪,時哭時笑。
李燕燕見古英娘開始乾嘔,忙將她攙到茅房淨手,自己在路邊等侯著,清輝照下,她也頗有如釋重負之感。
“溫娘子?”……一個陌生的聲音。
李燕燕轉頭,月下一人緩步而來,銀光打在素白長衫上,泛出青盈盈的藍。
她拘謹地行禮:“範先生。”
範殊卻笑了:“溫娘子客氣了。在下範殊,不算什麼先生,只是大當家抬舉,寨子裡的人跟著起鬨罷了。小生虛長娘子幾歲,倘蒙娘子不棄,和英娘一樣叫我聲範大哥便好。”
李燕燕心想,古英娘私底下叫的可不是什麼“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