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娖垂下眼正好望見身側已經涼透的水。她讓申深拿下去重新煮了。
趙地不比雨水充沛的楚地。一到冬季,水尤其顯得難得。雖然水源並不遠,但也沒必要浪費。
「原先不覺得冷,陳君這麼一說,但是真感覺有些冷意了。」寬大的袖子看著衣袂寬大,但是收口窄,所謂「垂胡袖」。
「如此我還是提醒了子瑜。子瑜可是要拿什麼來謝我?」陳平放下支著頭顱的手笑問。
「我一無美人,二無金。若是真想要,我也只有那些竹簡了。」昭娖失笑又有些無奈。原本以為陳平會做出失望的模樣。誰知他沒有。
陳平的手臂靠在手下的扶几上,面上露出幾許笑意,「那麼就讓我猜猜你現在心中所想?」
昭娖聽著眉頭不自覺蹙了一下,又覺得可笑,抱著好玩稀奇的心思她點了點頭,「只要陳君你能猜的中。」
陳平莞爾,「子瑜可是在憂慮和秦軍一戰?」
昭娖聞言發笑,「上將軍勇猛無敵,與秦一戰勢必以少戰多。說我憂慮也是對的。但也不難猜。」
陳平復笑道,「不不不。子瑜並不憂愁上將軍與秦之戰,而是憂慮自身。對否?」昭娖對項籍的信心,陳平也是看在眼裡。甚至這種信心有些理所當然的味道。不可能憂愁項籍,極大可能就是自己了。
昭娖面上神色一滯,她臉上的笑容淡去,眼睛也從陳平的面上移開轉向別處。
「陳君猜錯了。」話一出口是她自己的冷淡,冷淡下還有淡淡的憤怒遊走其中。昭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她立刻意識到此話的不妥剛想道歉,陳平卻毫不在意。
他笑道「若是子瑜得閒,可願聽聽平少年往事?」
昭娖稍楞之後點頭。
「平少時家貧,先父早去。諸事皆仰仗大兄,我那時外出求學顧不得家中田地,生產和家中一切瑣事皆仰仗阿兄。後來……得了機遇……能得以離開魏地向外求學。齊國臨淄稷下學宮聞名七國,平心裡想仰望一下學宮之地的風土人情,也跟著士人去了。」
「如何?」昭娖笑問。
「齊國雖亡,但學宮遺風在秦律下還是留下一份。」
昭娖立即就笑了。秦律酷烈,不準人們在街上交頭接耳相談。但是齊地離鹹陽遠的很,當地的郡守又不能完全用秦法的那一套,多多少少都有空隙。這一點在楚地表現的格外明顯。項梁項伯都能殺人而逃活下來。
「齊地我也去過。臨淄城裡倒是一如往日的繁花似錦。臨淄裡不但士人的言論,就連方士的那些奇異之想也格外讓人新奇。」
陳平望著她,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眸子上也蒙上一層晦暗不明的光芒「的確齊地之行讓平格外難忘。現在想來總覺得人生之處變幻無常,似是一場博戲,也不能道明得失。」
「人生還長,何人能道清其中的變幻奧妙。」昭娖笑道。
「誠如子瑜所言,」陳平道,眨了眨眼又道「但終究有掌握的辦法。」
昭娖聽了不由得正了正身子,「如何之法?願聞其詳。」
「無他,順其陰陽用其勢爾。」陳平雙手攏在袖中眉眼盈盈。即使眼下豆燈中燈油不多,燈光格外黯淡將他的容光生生打壓了下去。但也還是看的昭娖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艷。她不由得也將那抹驚艷擺到了面上。
而這一刻也沒有被陳平的雙眼錯過。
只要不是修道到了極致,身心不為外物所困。或多或少都要為世情人情所困。沒人能跳脫出來。
美色,本來就是人慾中的一部分。再怎麼壓制總歸還是會有一縷偷溜出來。何況在時人眼裡這根本就不是值得羞恥的東西,甚至大力鼓勵人們去追尋它享受它。
昭娖面上有些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