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秦軍怕是要進城了吧。」昭娖手裡捏著裝著自己儘可能收拾的值錢物什的包袱道。
魚臉上的表情頓時在那一刻凝固了一下,很快又反應了過來。跪在昭娖面前「這種話——這種話——是哪個不長眼的奴女說的?」
奴婢們這段時間私下裡長舌頭說秦軍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若是遇上哪幾個不長眼的趁著貴女睡下聚在一起嚼舌頭不是完全沒可能。
「和她們無關。我自己猜的。」昭娖跪坐在榻上淡淡道,「魚,我怕。我怕秦人把我殺了。」
這不是說謊,她是真的怕。按照她的理解秦軍能斬楚軍幾萬人頭。殺幾個楚國公室又算得什麼。只是她真的不想讓自己一條小命交代在秦軍手裡。
若是給個痛快還好,怕就是怕來個坑殺之類。在她的印象中,秦軍時不時就愛玩坑殺。
「少君……」魚臉上一下變得相當悲傷,她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良久才緩緩抬起頭來。她向著昭娖膝行了幾下。伸出手抱住自己看大奶大的小女孩,用軟軟的吳調道「莫慌吶,少君。若是真有那一日,魚定陪少君於九泉之下。」
☆、逃亡
項燕自殺的訊息早已經傳至郢都,大片楚國國土被秦軍攻陷。秦將王翦逼近楚國國都郢。都城裡的氣氛愈發壓抑。
左司馬昭座的府邸裡,也是如此。奴婢們等同牛馬,命值不了幾張羊皮。但是外面流進的秦軍將攻入郢的傳言還是讓這些奚奴們惶惶不安。
府邸外戈戟行動,甲士輪換站崗。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所擁有的私兵。昭氏學堂裡,氣氛沉悶。
好十幾名梳著總角的男孩著直裾跪坐在漆案前,手持竹簡。
今日授課的老師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手持竹簡。
學堂內的昭氏子弟雖然年歲不大,但也並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因此此時個個也沒有了平日的活潑勁,反而一個個繃著臉反倒露出些成人的穩重來。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而流亡。」
童子們都在稚齡聽不太出出老師是在誦讀《哀郢》,《哀郢》乃是作於楚傾襄王元年,秦軍破郢之後。描寫了百姓流離失所的痛苦。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其中濃烈的思鄉之情讓堂內的童子們似懂非懂,懵懵懂懂不甚明白。青年讀完自嘲搖頭一笑。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案前梳著總角,著一身以赤色打底的直裾的五六歲小女孩對著黑底雲紋漆案上的竹簡讀出聲。
女師在女童身旁看著眼裡流露出讚許之意。在這個時代識字是貴族和士人的特權,識字之人和那些朝生夕死的庶民就有很大的區別。
貴族子弟是必須識字的,還沒有聽過六國裡哪個貴族子弟是個目不識丁的。但是貴女就沒有這個要求,就算真的一個字都不認得,也沒誰來指責。
貴女們是父兄們用來籠絡權力的工具而已,有絕世容貌和絕好的後宛手段才是必要的。才學可有可無。
畢竟真正喜歡自己正妻或者姬妾是個才女的男人少之又少。
昭娖的學字一直處於放羊狀態,愛學不學。如果她放任自己這麼下去,倒是真的會成了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但是她知道自己這樣能學習的日子已經不多。自然是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小心臟趕緊學。
現在她倒是能磕磕絆絆的讀出一些篇句,眼睛在竹簡上掃過。見著不認識的字她的聲音立刻就低了下去。
女師也懶得管她能不能把全篇都讀完,本身她專攻在禮儀婦容婦德類。而不是這些簡牘。昭娖所為已經超出她的預料外了。
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