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摩擦聲。
鬼使神差,程景頤沒有撥開那青絲,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
趙歸雁擱了筆,滿意地看著紙上工整的字,她彎了彎唇,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墨香,似乎夾雜著松蘭香氣,煞是好聞。
趙歸雁低著頭,輕嗅。
那松蘭香氣漸濃,撲鼻而來。
趙歸雁驚歎,不愧是程景頤用的東西,竟然這樣精緻,硯中融了松蘭,用之有香。
就連寫出來的字都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趙歸雁眨了眨眼,忽然拉著她寫的這頁大字,捧到程景頤眼前,聲音軟糯甜美:“陛下,您聞聞,這些字是不是很香?”
程景頤霎時驚醒,他眼眸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將手置於膝上。他見眼前有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有些不解。
他方才根本沒聽清楚趙歸雁的話。
“什麼?”
程景頤佯裝鎮定自若,低聲詢問。
趙歸雁“呀”了一聲,翹著凳子靠近程景頤,一張芙蓉面上滿是困惑,喃喃自語:“不對呀,難道陛下沒聞見?您再聞聞,這不是很香嗎?”
程景頤呼吸一滯。
兩人隔著一張薄若柳葉的宣紙,鼻尖相抵。
程景頤垂眸,眸色漸深,似有一團漩渦,引著人沉淪,他清晰地看見一雙瀲灩春水的眸,裡面倒映著一個小小的自己。
“陛下,香嗎?”
趙歸雁壓低嗓音,尾音帶著幾分女兒家特有的嬌媚,似是魅人的精怪。
空氣中浮動著幽香,沁人心脾,暗香迎鼻,夾雜著少女清甜的氣息。
程景頤喉嚨一緊,狼狽地偏了偏頭。
“香……”
我恨他,恨不得親手殺了……
一室靜謐,殿內青鳥四方銅爐裡嫋嫋冒著青煙,殿內燃了沉水檀香,煞是好聞。
趙歸雁躺在床上,本來上午的時候很疲憊,可如今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卻輾轉睡不著。
她睜著眼,望著頭頂大紅色石榴花紋的床帳,嘆了口氣。
侯在床側的採月聽到了她的嘆息聲,輕聲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趙歸雁聽到外面的採月也還醒著,頓時來了精神,翻轉身子,小巧的下巴擱在自己的手臂上,“採月,你說陛下方才為何生氣啊?”
採月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解釋。
陛下那樣子,不像是在和趙歸雁生氣,反倒是像在和自己生氣。
採月其實也不太懂,她不像其他丫鬟機靈,從小與趙歸雁呆在後院,比趙歸雁懂得多不了多少。
可她總是覺得,陛下……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自家小姐生氣。
採月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驚了一下,陛下是什麼樣的人,威儀深重,高深莫測,那樣高高在上,她怎麼敢這樣想?
可她轉念又覺得理所當然,自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性子也嬌憨可愛,陛下格外寬容一些也是可以的。
採月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趙歸雁太活潑了,讓程景頤覺得煩了,便說道:“娘娘,您以後還是注意行為舉止,陛下是個不太愛熱鬧的性子,您總是這樣風風火火,太鬧騰了。”
趙歸雁“啊”了一聲,想到自己似乎的確在程景頤面前太隨意了。
“我只是覺得陛下人很好,待我也好,是除了你和阿姐外對我最好的人了,所以便忍不住與他親近了一些。”
趙歸雁有些委屈,“我真的是覺得那方硯氣味很好聞,想要讓他也聞一聞,他反應未免太大了點……”
趙歸雁如今想到程景頤臉色沉凝,大步匆匆離開鳳儀宮的畫面都有些失落。
那恨不得立刻逃離鳳儀宮,逃離她的模樣,刺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