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官道上風馳電掣一般掠過一列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直奔城門口方向而去,帶起一大片泥點。
一名商客伸手擦了擦衣袍上沾染的泥點,伸著脖子張望片刻,問:“這又是怎麼了,大早上的這般凶神惡煞,該不會又有哪個大官惹上官司了吧?北鎮撫可許久沒有這般陣勢了。”
另一人道:“你們還沒聽說麼,西京戰事大局已定,霍烈節節敗退,困守三城,聖上舊疾發作,欲召定淵王世子回京侍疾,誰料定淵王世子卻視聖旨與兵部詔令如空氣,仍領兵滯留在西北,拒不歸朝,並公然在西京招兵買馬,招攬人才,越權主理西京政務,形同謀逆,屢教不改。聖上大怒,命兵部與北鎮撫攜詔令通傳各州府,定淵王世子謝琅狼子野心,以收復西京為名,圈錢佔地,收買人心,圖謀不軌,是為逆臣,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方才那些錦衣衛,怕就是去各州府傳令的。”
“竟有這等事!”
這驚天訊息立刻讓其他商客變了臉色。
“這定淵王世子當日以待罪之身,領兵出征,先是打敗狄人,收復青州三城,後又乘勝追擊,收復西京十三城,立下不世之功,怎麼突然就成了亂臣賊子呢?”
“誰知道呢,聽說這位世子在北境時便是出了名的桀驁不馴,興許是在上京受了不少世家的窩囊氣,一怒之下就反了?不是我說,如今這世道,今日忠臣,明日階下囚的例子還少麼。就是可惜了謝氏滿門忠烈,竟出了這麼一號人物。若此事為真,北郡謝氏的名聲怕是要被這位世子給敗盡了。”
還有人小聲道:“聽聞朝廷有意派滇南行軍大都督裴北辰往西北平叛,裴北辰是何等人物,在滇南雷厲風行,將夷人打得哭爹喊娘,潰不成軍,夷人私下裡給其起了個外號,
叫‘閻王將軍’。裴北辰若真去了西京,這定淵王世子怕也撐不了多久。”
明棠撐著傘走了過來。
見衛瑾瑜還沒吃完,就先站到了一邊。
“直接說吧。”
衛瑾瑜頭也不抬道。
明棠面色凝重,低聲道:“公子,北境來訊息了。”
“定淵王謝蘭峰已經傳令北郡諸州,宣佈——與謝世子斷絕父子關係。”
明棠幾乎不忍說出這句話。
衛瑾瑜神色不變,甚至連羽睫投射在眼下的陰影輪廓都未變動分毫,舀了半勺湯,送進口中。
明棠只能接著道:“定淵王還給陛下上了請罪書,稱教子不嚴,請聖上降罪,並請朝廷廢去謝世子的世子位。”
“定淵王如此態度,謝世子便真的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了。”
“這定淵王,便當真如此狠心麼?謝世子畢竟是最有希望繼承北境軍的人選,作為父親,定淵王竟連上書陳情都沒有。”
衛瑾瑜淡淡道:“謝蘭峰不僅是一個父親,更是三軍統帥,他不會因為一己私情將北境三十萬大軍置於險境。”
“若換做是我,也會這麼做。”
天際恰滾過一陣悶雷。
衛瑾瑜終於擱下湯勺,抬起眼,望向陰沉沉的天際。
“與北境的態度相比,我更擔心另一個人。”
明棠立刻領會:“公子是指裴北辰?”
衛瑾瑜點頭。
“此人在領兵打仗方面才能卓越,不輸謝琅,若真是裴北辰去了西北,謝琅會遭遇勁敵。”
明棠道:“衛憫派裴北辰往西北,是想借刀殺人,讓裴北辰與謝世子鬥得兩敗俱傷,好坐收漁利,裴氏也不傻,難道真的會任由衛氏擺佈麼?”
“此事是衛氏坐山觀虎鬥不假,但於裴氏而言,也是機會。如果裴北辰真的能拿下西京,有趙王在手,裴氏便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衛瑾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