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做?當然是一查到底,將那些貪官汙吏全都送進大牢,以平民憤,同時,也有助於楊叔叔你儘快在東屏樹立起威望……”林辰暮說得是慷慨激昂、熱血沸騰,可說著說著,看見楊衛國臉上遠沒有自己事先所想象的那般激動,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話說到一半便漸漸沒聲了。
楊衛國輕笑道:“怎麼查?把相關人員一個個抓來嚴刑拷問,還是期待他們良心發現,主動交代問題?”
“這……”林辰暮頓時語塞。
他也知道,如果事情能夠那麼簡單,前任市長戴慶光就不會黯然離去了。那些人在東屏早就構築了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路,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真憑實據,沒有足夠的力量,想要撼動他們,無異於痴人說夢。
事實往往就是如此,知道該怎麼做並不困難,難就難在怎樣去操作。
望著瞠目結舌茫然無措的林辰暮,楊衛國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才喝了一口,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暮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欲速則不達,時機未到,我們手上又沒有任何真憑實據,這要是冒然大張旗鼓去查,不僅起不到任何效果,反倒是會打草驚蛇,引起他們對我們的警覺,甚至是激烈的反撲。而現在,一切以穩定為主,尤其是在兩會之前,明白嗎?”
林辰暮點了點頭,他知道楊衛國的意思。對於楊衛國來說,眼下最迫切的不是立威,不是做出怎樣的建樹,而是在人代會上順利將“代”子去掉,成為東屏市名言順的市長。可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份材料,又有些不甘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這樣隱忍不發嗎?”
“當然不是。”楊衛國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沉聲道:“不能明察,卻可以暗訪,收集各種證據。當然,如果能把劉懷松這個關鍵人物找出來,那就更好不過了。”語調漸漸凝重起來,眸子中也閃爍著針尖般的寒芒。
“這恐怕有些困難。”林辰暮苦笑著說道。事件發生後,警方在全國範圍內通緝劉懷松,東屏市公安局更是懸賞十萬元,不過兩個多月過去了,卻一直都杳無音信,就彷彿他從人間蒸發了一般。而坊間關於劉懷松的傳聞更是沒有間斷過,有人說他已經潛逃去了國外,還信誓旦旦地說曾在加拿大見過他。當然,還有一種私底下流傳甚廣的說法,說垮塌事件剛發生,劉懷松就已經被某些人滅口了,什麼攜款潛逃的說法,純屬是為了掩人耳目。
“呵呵,所以說才急不得啊。”楊衛國也輕嘆了一聲。
他又如何不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真要操作適當,即便不能將呂慶東拉下馬來,也能剮下一大塊肉來,甚至將整個東屏市盤根錯節的基石全部土崩瓦解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越是這樣,面臨的壓力和困難就越大。政治鬥爭不是戰場廝殺,可很多時候,卻遠遠比槍林彈雨的戰場還要來得兇險,一個不慎,倒下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次大地震。楊衛國不得不謹慎。
林辰暮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這不是在過家家,楊衛國既然這樣說,就必定有他的全盤考慮。
“那這份材料?”林辰暮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衛國沒有說話,而是揹著雙手,在辦公室中來回慢慢踱步,林辰暮的目光也始終隨著他的身形移動。
幾個來回後,楊衛國像是作出了什麼決定似的,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對林辰暮斬釘截鐵地說道:“既然有人處心居慮地把東西給我們送來,我們不好生利用,又怎能對得起別人的一番心意呢?小暮,你去把這份材料影印幾份,然後匿名寄給省、市的紀委和檢察等各部門。記住,不能留下任何痕跡,也不能讓人知道是你做的。”口吻自有一股子山嶽般的凝重之意。
“寄出去?”林辰暮雙眉揚了起來,驚疑地看著楊衛國,不解道:“這樣不就打草驚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