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負雪輕聲道:“陛下有陛下的心意,臣亦有臣的心意。”他抬眸看向穆明珠,目光竟是罕見地堅定。
這下子問題變得棘手起來。
穆明珠食指輕叩案几,沉吟著。
蕭負雪處理朝政的能力是極強的,又為右相多年,不管是在朝臣中還是在地方上聲望都很不錯,是如今朝中的中流砥柱,輕易不好挪動。
尤其是她登基不久,朝中各方勢力還需要平衡的情況下。
“朕不理解。”穆明珠回過神來,目光輕動,落在蕭負雪身上,思量著道:“以朕之見,右相從前待朕,即便不是銅牆鐵壁,也是界限分明瞭。”她故意用了稍微輕快的語氣,以一種玩笑的說法活躍氣氛,“怎得忽然之間,對朕情深如此?”她有意引導道:“其實這並非真情,只是人之常情、不願失去罷了。朕是凡人,右相亦凡人,一時開解不了自己、墮入魔障也是有的。朕給右相三日假,準你往東山道觀去清淨清淨,回來便再不說這等糊塗話了。”
蕭負雪仍是望著她,目光沉痛,似有難言之隱。
穆明珠不願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留有隱患,便道:“右相還有什麼話要說?此時不說,以後便不許再提。”
蕭負雪道:“是臣從前自誤了。”他頓了頓,又道:“臣之心意,並非陛下所言不願失去。”
穆明珠漸漸失去了耐心,起身道:“朕不管你究竟是何等心意。收拾好你的‘心意’,不要給任何人知曉,也不要誤了正事。”
蕭負雪渾身一震,抬眸看向她,顫聲道:“陛下……”
穆明珠已經走到門邊,腳步微頓,半回身留給他一個冷漠的側臉,淡聲道:“這是朕的命令。”
這是蕭負雪從未見識過的,屬於穆明珠冷酷無情的一面。
穆明珠出了側殿,穿過思政殿後堂,不願以這種煩躁的心情去見齊雲,便在小院的松柏下稍站,等櫻紅帶人把遺落的奏章杯盞等物捧來。
一時櫻紅捧了奏章來,小聲道:“陛下,右相大人已經退下。”
穆明珠略一點頭,這才進了小殿。
齊雲正坐在西間的小榻上,擺弄著案几上玉石制的攻防雲梯城牆等模型,似乎在模擬著什麼戰事,大約是被穆明珠進來的聲音驚擾,他手指一推,那代表著城牆的一疊玉石片嘩啦啦倒下去一片。
穆明珠走過去,伸手抵住了將倒的最後一片玉石,饒有興致看了看,笑問道:“左將軍破城了?”
齊雲勾唇笑了一笑,沒有答話,又默默把玉石立起來,一片又一片。
穆明珠以為他沉浸其中,也就沒有多話,在一旁坐下來,於案几上批剩下的奏章。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偶爾幾次抬眸,總覺得齊雲在暗中看她,而她一抬頭,他便又低頭擺弄那一堆玉石模型。
她存了心思,假意批著奏章,忽然一抬頭,果然就把齊雲捉了個正著。
齊雲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去,修長手指攥著一枚青白的玉石片。
穆明珠笑起來,勾了他的手,與他手指纏繞一瞬,安慰道:“待我批完奏章,便來陪你。”
齊雲深深望她一眼,乖巧道:“陛下慢慢來。”他又低下頭去擺弄玉石模型,一片一片立將起來,似是有無限的耐心,只是偶爾會出神,手裡攥著下一片玉石,卻久久忘了立在案几上。
等到穆明珠終於批完奏章,已經是掌燈時分。
她笑問齊雲,午膳的菜餚好不好吃,今日都做了什麼,這套玉石模型還趁手嗎——諸如此類的零碎小事。
齊雲一一答了。
兩人一同用過晚膳,換到東邊的寢室內。
穆明珠躺在小榻上翻書,享受著難得的靜謐閒暇時光。
齊雲沐浴過後,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