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玦見狀,輕聲一嘆,別開目光,低聲道:“今日的事情,殿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頓了頓,又道:“臣從未見過議親之家的女子。”
穆明珠仍是僵立在原處,似乎在消化“穆國公”這個人物帶來的巨大資訊量。
鄧玦又嘆了口氣,舉步便要退下。
“且慢。”穆明珠終於回過神來,在滿閣馥郁繽紛的花朵中,驚駭的目光落在鄧玦面上,道:“你說穆國公,那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要防備穆國公?穆國公又怎麼會蓄意害你?”
鄧玦抿唇不語,頗有些為難的樣子——像是拿不準應該依照公主的命令說實話,還是為了保護公主而選擇閉口不談。
穆明珠沉聲道:“本殿命令你回答。”
鄧玦輕聲道:“這一切,要從臣小時候撞破的一件事情說起。”
他站在芳香的花海中,將前事一一道來。
原來鄧玦九歲那年,他的父親鄧開終於從駐地回到了建業。那是極偶爾的,鄧玦能與父親相處的時間。那一日鄧開大將軍來了興致,帶扈從出外遊獵,也帶上了九歲的鄧玦。可是在狩獵場,原本鄧開大將軍是要教導鄧玦射箭的,誰知卻氣勢洶洶來了一位貴人。
那人徑直闖入狩獵場,尋到鄧開面前來。
那時候鄧玦正低頭試著弓箭,寬大的樹木完全擋住了他尚且矮小的身影。
他那時候一面摩挲著手中的弓箭,卻一面有些不安地聽著來人跟父親的對話。
“你那封參奏是什麼意思?”來人怒氣衝衝,“憑空汙衊!要把這樣的大罪往我身上扣!你好大的膽子!我看你是不想多活兩天了。”
他聽到父親的聲音,沉穩的、不緊不慢而又疏遠的。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把在軍中時察覺的一些小事,彙集起來,想著應該要陛下知道。您怎麼就急了?”
“好好好!你血口噴人還不許我著急了?我告訴你,這次若不是我剛好看到攔下來,真鬧到了陛下跟前,要麼是你以死謝罪,要麼我就是撞死在思政殿前,也要叫你一同償命!”
父親仍是慢悠悠道:“你儘可以扣下,我儘可以再寫。”
那人似乎奈何不得他父親,又咒罵威脅了幾句,才又怒氣衝衝去了。
朝廷中的事情,當時還只有九歲的鄧玦並不是很明白,後來那半日父親如常教導他射箭打獵,等到夜裡睡了便也忘了這事兒。
直到三日後他父親突然舊傷發作、倉猝離世,而他在父親的靈柩前,再度見到那個跟父親起過大爭執的貴人。
來往的人都稱呼那人為“穆國公”。
“這事兒本殿以前也聽說過。”穆明珠道:“後來母皇知道了穆國公隱匿奏本的事情,追索出來,見不過是暗指穆國公前些年曾在軍需物品上也揩過油水的事情。母皇命他補足了貪下來的部分,又罰他三個月不許出府。”她清楚,鄧玦既然提出這件事,那麼這件事一定不像原來所看到的那麼簡單。
果然,鄧玦輕聲道:“穆國公後來給出的奏本是假的。”
“假的?”
鄧玦目光落在穆明珠臉上,道:“先父當初參奏的,並不是穆國公貪腐一事,而是他與梁國的勾結。”
穆明珠只覺喉頭髮緊。
其實當“穆國公”三個字從鄧玦口中第一次吐出來的時候,穆明珠便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像是直覺先於理智看到了答案。
“說下去。”穆明珠從乾澀的喉嚨中勉強擠出聲音來。
鄧玦道:“其實最初臣也沒想到會牽連出這樣大的事情來。只是因為當初先父死的奇怪,臣這些年一直多有留意穆國公,因為當初先父的口吻,絕不只是貪腐這樣的小事。臣暗中留意,隱隱察覺了穆國公不對勁的地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