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之職,乃是穆國公為了保住秘密拿來安撫他的。但是穆明珠清楚前世的鄧玦做了梁國大將,那時候穆國公早已隨著皇帝穆楨之死失勢,而鄧玦卻還能做到梁國的大將,那就說明鄧玦在梁國還有別的關係——也許是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之前,也許是之後。那麼鄧玦現在敢甩出穆國公這張牌來,那就說明至少在當下,他跟穆國公之間是切割乾淨的——穆國公是身上的火,燒不到他這裡來。他們雖然都與梁國的勢力有關係,卻是涇渭分明的兩條線——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兩股勢力。
鄧玦在穆明珠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彷彿他一生拼命掩藏的全部秘密,都在她眼前無所遁形。
“是嗎?”穆明珠看出了他極力掩飾的不自在,淡笑問道。
鄧玦極力鎮定道:“當然。”
穆明珠略一點頭,有一種不跟他深究的態度在裡面,望一眼春日碧空,道:“祝君一路順風。”她轉身沿湖畔離去,淡金色的衣衫漸漸融入湖光天色之間。
是日,荊州都督鄧玦久居三個月後,終於離開了四公主的行宮。
他沒有回荊州,而是先往南陽郡去參加英王周鼎的出殯之禮。
在他身後,一隊屬於穆明珠的扈從暗中跟隨。
關於這一點,鄧玦也許清楚,也許不清楚。
但穆明珠猜想,以他的聰明,大約是清楚的。
對鄧玦下了最後通牒之後,穆明珠沒有再往前頭書房去做事,反而回了寢殿內室。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齊雲也正等在內室。
少年坐在窗邊的小榻上,像這三個月來的每一日每一夜那樣,早在聽見她足音時,便已然眸中含笑,起身迎到門邊,只等著她走進來。
這一日跟從前不一樣的地方,卻是小榻上有了一隻小小的黑布包裹。
那是齊雲即將離開的行囊。
穆明珠走到榻邊,看了一眼那包裹,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齊雲慢慢跟在她身後,腳步有些沉重。
穆明珠抬頭看他一眼,見少年眸中不像平時那樣含著笑,甚至眼神有些溼漉漉的。她輕輕抬手——齊雲便俯下身來,把臉頰湊到她手上來。
兩人三個月來夜夜相對,已經形成了一些默契。
穆明珠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最終指尖停在他眼尾,細細看他,半是玩笑道:“莫不是又哭過了?”
這個“又”字有講究。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滾燙起來,眼神閃躲,面上原本的沉重之色倒是褪盡了。
“給母皇的信已經發出了?”穆明珠又問。
“嗯。”
“你這一趟去,有兩件重要的事情。”穆明珠輕聲道:“查明穆國公之事固然重要,還有一則卻是那拓跋長日……”
她算一算時日,前世拓跋長日和趙太后被梁國皇帝拓跋弘毅一舉拿下,應該就在這一年的夏秋之交。
“若是出了事兒,能保住他的性命,便把他帶到雍州來。”
“好。”
穆明珠見他這樣乖巧,又摸了摸他緋紅的眼尾,耐心解釋道:“他們梁國內部自相殘殺,才對咱們的大周有利。現在拓跋長日不是他那皇帝哥哥的對手,一旦**,他們梁國的皇帝再也沒有擔心,就會全力對付咱們大周。所以他們兩虎相鬥,咱們要幫弱的那一方。”
齊雲聽著她低柔的解釋聲,心中一股暖流淌過,亦柔聲道:“好。”又道:“殿下不必向臣解釋。”
穆明珠彎了彎眼睛,手指刮過他停止的鼻樑,取笑道:“真難伺候。又說不必解釋,若本殿真不解釋,回頭又不知道是誰要自己生悶氣。”便拉他在身邊坐下。
齊雲大感羞澀,垂了眼睛,口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