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他晃了晃,像是在用燈籠招手,也笑道:“新年快樂呀,鄧無缺。”
從見面第一次,鄧玦便請她喚他的字無缺,然而穆明珠一直以鄧都督稱呼他。
今夜兩人並肩禦敵,拿下了襄陽城外的蠻族;再往前三日,兩人又私下密謀、調集兵馬。
少說也有了袍澤之情。
鄧玦沒想到她會換了稱呼,忽然眉目一動,在這個闔家歡喜的日子裡有些平時不會有的感觸。
遙遠的,不知從城中哪戶人家傳來的爆竹聲,從夜空中一路傳來。
鄧玦立在竹橋的這一端,看那拎著紅燈籠的公主殿下、在從人簇擁下踏過竹橋,穿過花木,影影綽綽往寢殿去了。
“都督?”提著燈籠的親兵,久候不見他有所動作,輕聲探問。
鄧玦回過神來,轉身往他宿處行去,走出兩步,沉聲問道:“英王府可有來信?”
南陽郡英王府中,燈火通明的正殿中,氣氛卻顯得冷凝。
英王周鼎坐在上首,屏風後卻不時有壓抑的哭聲傳出來。
哭的人正是世子妃。
世子妃一哭,她所出的四歲的長子也哭起來。
世子周泰忙命僕婦把長子帶下去。
除夕之夜,男女分了兩桌吃飯,雖然屏風後始終無人走出來,也有旁的姬妾低聲勸說的聲音,但是誰都知道那哭泣的人是世子妃。
世子妃在哭她新死的父親。
這無疑是不合時宜的。
然而人心都是肉長的,並非不能理解。
世子妃又是老王妃還在時,親自定下的,世家名門出身,也有這底氣在除夕夜哭一哭。
屏風外一室寂然,那世子妃嗚嗚咽咽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像是某種嚴厲的控訴,又像是在唾罵外面這一桌子的男人。
她的父親丟了性命,他們卻只能坐著接受。
在這哭聲中,世子周泰坐立不安,幾次想要站起來請罪,卻又在父王過分肅然的面色下,不敢有所動作。
底下週安倒是不慌不忙,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站出來充好人,低聲道:“大哥,不如讓嫂子先下去歇著。畢竟嫂子身子重要,若是再傷了腹中的孩子……”
“你去告訴世子妃。”英王周鼎終於開口,蒲扇般大的手掌按著發痛的膝蓋,眯眼冷聲道:“本王一定給柳親家要個說法。人豈有白殺的?總要付出代價。”
這話叫人不寒而慄。
殺柳猛的,看似是四公主,可背後的政令是皇帝在推行。哪怕不往深處想,那也是公主殿下吶。
世子周泰一愣,此時來不及細想,忙應了,起身命僕婦送世子妃回去。
世子妃雖然在屏風後的餐桌上,但英王的聲音宏亮,早已透過屏風傳到她耳中來。
她要的正是這樣一個許諾。
目的達成,她也顧及腹中胎兒,便不再久留,哭聲低微下去,一手拿帕子遮著半張臉,一手搭著僕婦,從側門中退下了。
一時年夜飯散去,世子周泰回到房中,埋怨道:“你為何今夜當眾哭泣?我不是說了,你若是心情不好,索性就推說身子不舒服,留在房中歇息。你月份大了,府中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為什麼偏偏……”
世子妃柳氏正對著鏡子卸耳環,本來孕中便面部浮腫,又哭了一場,眼睛腫的只剩了一條縫。初時或許是假哭,可後來觸動真情,就成了真哭。
此時,她那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裡,卻放出冷的光來。
她冷漠而又嘲諷道:“若早知你是這樣無用懦弱的性子,我便是留在家中做道姑,也不會踏進你們家門來。”
世子周泰一噎,有些難以置信。
世子妃乃是母親尚在時,給他定下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