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用你來說?”便轉入正題,問道:“當初焦家買你們是什麼價錢?在田裡幹活一日給你們幾頓飯?都吃什麼?”從生活的方方面面問去,頗為詳盡,超出了一個生長於宮廷的十四歲小公主該有的觀察力。
王長壽略有些詫異,仍是老老實實答了,道:“奴當初是一吊錢給焦家買去的。不過奴是身強體健,賣的是價格最高的。碼頭上尋常的力夫,多是隻得半吊錢。就是這樣還許多人想自賣入焦家為奴而不得,男子年過三十,焦家便一律不收了。田地裡幹活倒是能吃飽,若是吃不飽沒力氣,也幹不了活,一日兩頓,出工前吃一頓,下午再吃一
頓,幹到夜裡,倒頭睡醒就又得出工。吃的是沒脫殼的雜米,有什麼吃什麼,還給醃菜、鹹菜,若是吃少了鹽,人也沒力氣,幹不得活——就是養騾子養驢,也得給牲口喝點鹹水哩。”
“一吊錢?”穆明珠默算,以王長壽這樣健壯的力夫只要一兩銀子便能買下來,從此一輩子都是主家的人。以她這幾日所見,憑藉焦家的財力,足可以在這場水災之下,把揚州城中遭了災沒活路的青壯之人都買下來。焦家從前的十萬奴婢,想必也有不少是這麼來的。至於比王長壽次一等的,更便宜,只要半吊錢。
她又問道:“你可知道外面的米價?”
王長壽嘆了口氣,道:“自水災之後,揚州城米價飛漲,原本還有朝廷的賑災糧,可是人多糧少,聽說周圍朝廷的存糧兩個月前就用完了。打那之後那米價更是一路飛漲上去,奴半個月前自賣入焦家之前,曾想去買米,那時候米行的米價已經漲到一斗八十文了。這又下來半月,怕是更貴了。”
一個青壯自賣入焦家為奴,能得賣身的一吊錢,也就是一千文。而一斗米就要八十文,就算一個人每天吃半飽,一斗米也不過只能吃七八天而已。若是這人拖家帶口,那賣身的一吊錢,也只能供一家一月之用罷了。
王長壽試探道:“殿下問這些,是想買人買米?”
穆明珠道:“你倒是機靈。”
王長壽便道:“人好買,米卻難。若是殿下自己買的不多,自然夠。可米行裡現在也沒有米,半個月前奴親眼見的,手裡還有幾個銀子的人,憑著銀子在手,也買不到米。因為米行每日只肯賣一點,有的米行是真的快沒有了,但許多米行都是留著米,等著後頭價更高了再賣呢!這些米行……”他壓低了聲音,有幾分氣憤與仇恨,“背地裡都是焦家的產業。”
“難怪說世事洞明皆學問。”穆明珠嘆道:“你常在碼頭上跑,見識倒是比許多朝中大員還高。”
王長壽一愣,摸頭笑。
他進來第一番拍馬屁,看穆明珠反應便知拍到了馬蹄上,多嘴多舌倒不如質樸憨厚。
說話間,靜玉終於姍姍而來。
只見他手持法杖,身披袈裟,微微敞開的領口還別出心裁得簪了一枝紅薔薇,與他那潔白的肌膚交相輝映,好不美麗。他一入書房,便是一陣異香襲來,娉娉婷婷至於穆明珠跟前,嬌滴滴開口,柔聲喚道:“殿下召見奴?”
王長壽一個碼頭上風裡雨裡的糙漢,幾時見過這陣仗?若不是見來人的確是個光頭,還以為是哪裡蹦出來的妖精。
靜玉全然沒留意王長壽,一絲眼風搜不曾往他身上掃去,只望著穆明珠一人。
他得了通傳,得知殿下要他做和尚打扮前去,不許他以綾羅包頭插珠翠,不免有些想法——難道殿下還真就好和尚這一口?他在房中折騰了半日,換了好幾條僧袍袈裟,挑了好幾朵不同的花,試了許多色不同的香,最後終於打扮停當,懷著今日就要成為人上人的激動心情,邁入了內院書房中來。
穆明珠是已經習慣了他蛇蛇蠍蠍的模樣,就算是做和尚,這靜玉也一定要做美和尚。
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