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氏一見便愛上了,收了懨懨之色,笑問道:“這又是從哪裡弄來的好東西?”又道:“上次你送來的那盒胭脂顏色好,以後按月送過來,銀子少不了你的。”
戚公公笑道:“只要娘娘喜歡,便是奴的心意。一盒胭脂值得什麼?奴豈敢收娘娘的銀子。”又道:“這是來往的客商從周國運來的青瓷,您瞧這紋樣,這冰裂……”他能說會道,穿插著典故,把這青瓷瓶吹得天上僅有、地上絕無,又胡謅說用這等青瓷瓶裝了泉水,每日用來淨面,可以延年益壽、青春永駐。
賀蘭氏被他逗得展了顏,笑道:“我瞧著你比採買上的人機靈多了。等哪裡陛下來的時候,我跟陛下說一聲,把你調到採買上,以後我用你也方便。”
戚公公卻是笑道:“娘娘美意,本不該辭。不過奴本就是為了償報娘娘的恩情,些微小物、輕來輕去,也不引人注意。若是奴到了採買上,怕是要招許多人的口舌。”
賀蘭氏自己是記不清了,不過這戚公公一直說當初他剛進宮,外面家人重病,等錢請醫,他窮困無法,恰逢她普賞眾人,竟是救了他的急。賀蘭氏當初剛入宮的時候,為了跟皇后別苗頭,事事都要壓過皇后,連賞賜也不落於人後,賞出去的銀錢大把,其中興許就有這戚公公。
此時聽了戚公公的話,賀蘭氏想了一想,只能輕輕一嘆。這人說的沒錯,私下送幾件東西不算什麼;可若是真把這人送到採買上,然後這人又跟她獻殷勤,到時候皇后那邊定然要抓住不放的。
“罷了。既然你自己沒有這份心,我又操什麼閒心?”賀蘭氏沒有堅持,把玩著那青瓷瓶,懶洋洋打了個呵欠,道:“困了。”
戚公公忙道:“奴退下。”
“不必。”賀蘭氏環顧太過高闊以至於顯得空曠的宮殿,望向窗外濃重的夜色一瞬,轉而看向面前的宦官,道:“撿外面的趣事,再講一則來。”
她起身走到美人榻上,半坐半躺下來。
戚公公不敢推辭,便選了一則孝女救父的故事道來。
在他的講述聲中,不知不覺中,貴妃睡去了。
戚公公這才悄然退下。
他與採買上的人,混住在同一處宮室,回去後便對採買上的人道:“上回的胭脂,貴妃說好。以後按月送進來。”
那人應了,翌日持腰牌出宮,至國都最繁華的大街上,尋了一家掛著“孟”字標記的商鋪走進去,裡面皆是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對接的酒樓中,一位素衣錦服的郎君坐在窗邊,看著那宮人入了商鋪,淡淡勾唇,在剛剛寫完的密信下方,畫了一隻咬餌的魚。
他墨筆揮動,腕間的碧玉佛珠映日生輝。
與此同時,大周皇宮內,穆明珠卻是在“舌戰群雄”。
稅政改革的事情,在田賦一塊基本是達成一致了,就連世家大族也只是私下不滿、不曾鬧出事來。
但是柳耀在推行的鹽鐵官營,山河湖澤重歸朝廷等改革,卻是進進退退,雖然也勉強展開了,但地方上世家的反對是很強烈堅定的。
最終楊太尉楊敦禮為首,領了幾大世家的家主,入宮陛見,幾乎是要重現當初的桑弘羊與儒生之爭。
穆明珠早已有所準備,對楊太尉道:“你們說的很有道理,但都沒說到正題上。不用說什麼漢武帝窮兵黷武來嚇唬朕,你們所擔心的,無非便是這稅政改革的界限到哪裡。朕可以明白告訴你們,朕所作的種種改革,是為了幫助大周更好地準備未來梁國的侵犯之戰。朕清楚看到這個邊界在哪裡——一旦越界,你們幾大世家完全可以聯合起來,帶兵諫言。”
楊太尉一震,忙道:“臣不敢。”
“怎麼不敢?”穆明珠把話說透,道:“如果朕過了線,那民心必然站在你們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