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外面風雨大,留我們住一夜。我們便留下來,誰知道我師父半夜發起高燒來。他年紀大了,又餓了兩日,晚上給雨澆透了,受不住……”他說到這裡,語帶哽咽,頓了頓,又道:“我沒有辦法,去求老和尚,老和尚又去求大和尚。後來他們說虛雲高僧在,不知道虛雲高僧肯不肯幫忙,一層一層求上去。”
學子中有人詫異道:“是濟慈寺的虛雲高僧?”
又有人道:“那果然救了你師父?”
那乞兒搖頭道:“虛雲高僧發慈心,見了我師父,可是說我師父大限已至,強留不得了。”他抽了抽鼻子,也許是因為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年,也許是因為飢餓讓他沒有多餘的能量去表達悲傷,只是一徑講吓去,道:“師父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求高僧給他超度,想著師父說不願意再來人間受苦,就想著要他莫要再投胎來了。都說佛家有極樂世界,便叫我師父去那極樂世界好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去,佛家的極樂世界不知要多少銀子才能進。”他說到這裡,頓了頓道:“我給他燒的紙錢,也不知夠不夠用。”
他這樣一個自己都吃不飽的半大小子,還能想著給死去的師父燒紙錢,也算是有心了。
圍坐火堆旁的學子全都安靜下來。
破舊的寺廟中,只聽得到外面的風雨聲,與柴火燃燒的嗶剝聲。
哪怕這些學子是寒門出身,但他們的家庭還能供養他們識字,乃至於依靠朝廷的資助年復一年讀書上來。對他們來說,像小乞兒這樣的故事是遙遠而震撼的。
哪怕這樣的故事,對於小乞兒來說是每天都在上演的。
“對了。”那乞兒怯生生望向胡辛,這是方才說要給他餅子吃的人,“那虛雲高僧說我有慧根,給我留了字條,說等大事定了,要我拿字條去濟慈寺。”
胡辛先遞了餅子給他,詫異道:“虛雲高僧給你留了字條?那你怎得還……”在這破廟中安身,在城外乞討。
那乞兒忙不迭接了餅子,顧不得燙便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守山門的兵不讓我們進。我好不容易混進去兩次,還沒等走到寺門,便給巡查的兵老爺抓住了,險些送了命。”
濟慈寺乃是天下第一寺,是皇帝上香之處,自然不是閒雜人等能擅自進入的。
虛雲高僧留了字條,有心幫這小乞兒。誰知這小乞兒卻壓根上不得山門、入不得寺。
那乞兒已三五口把餅子下了肚,舔乾淨指尖的餅屑,把手指在髒汙的衣裳上狠蹭了幾下,從懷中珍重地捧出一隻疊成方形的黃紙來,送到胡辛眼前去,討好笑道:“先生,您能幫我看看寫的什麼嗎?”當初虛雲高僧給他寫了字條,他只顧著哭師父,倒是忘了問上面的字。而他身邊並沒有識字的人。
胡辛小心接了那黃紙,入手便知不是尋常紙張,雖然色黃,但光潔平整而又厚實,不是市面上所能買到的。
紙上的字沖淡平和,望之心靜。
“這小師父不曾說謊。”胡辛把那紙上的字念給小乞兒聽,道:“你拿這紙上濟慈寺,不管是誰都會接待你。你不曾把這字條給濟慈寺的守兵看嗎?”
那乞兒愈發珍惜,收好那字條,重又藏在懷中,嘆氣道:“先生,您看我這身打扮,兵老爺哪裡會等我掏出紙來?”他頓了頓,輕蔑道:“況且那些兵也未必識字。”他自己也不識字,這輕蔑並非真的輕蔑,而是因為在守兵身上受的磋磨多了,心中憤憤不平、卻又不能發洩罷了。
他打量著胡辛等人,小心問道:“先生,您能帶我去濟慈寺嗎?若是有您說一句,那些兵大約就不敢攔我了。”
“這……”胡辛微微一愣,他只是地方上來的一個學子,也不曾去過天下第一寺,並不敢保證濟慈寺的守兵能給他這個面子。
暗夜中忽然響起壓水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