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乃棠那時候不懂,那是她的母親,她怎麼會害怕呢?又怎麼會不乾淨呢?
可是當時她已經哭懵了,什麼都不知道,被侍女硬是帶走了。
現在,她第一次直面死人。
原來不管多麼高大魁梧的人,死了之後也不過一灘軟肉、一把骨頭。
她端詳著周睿蠟黃的臉,看著他曾經強行摟住她、叫她動彈不得的雙臂,此時像折斷的筷子一樣歪扭著。
他一點也不強大,一點也不可怕。
她親眼見證了他的死亡。
忽然之間,一種從未有過的解脫感湧上了她的心頭。
而在此之前,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在她心上存在著的沉重與束縛。那種灰濛濛的情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籠罩在她的的心上,讓她從一個快樂開朗的人,變得只想關起門來躲進話本的世界。
天下這麼大,她還這樣年輕,她要看的事情還有太多,她要經歷的人生還有太長。
久違的,一種生的活力充斥了她的全身。
她想要去騎馬奔跑,想要去建業城最高的樓上縱歌,想要以熱淚去慶祝她寶貴而年輕的生命。
過去的,皆已過去。
而嶄新的未來正朝她走來
第204章
雨後水漲,江流湍急。
荊州西府兵中的實際掌權者,謝欽立在船頭,遙望滿江風浪,面色沉凝。
“中郎將,仍是沒有三郎君的訊息。”
謝鈞在同輩中行三,是以謝府之中都以三郎君稱呼他。
謝欽眉頭緊皺,自三日前接到謝鈞的密信,要他帶二十萬精兵趕赴建業城,後面傳來的訊息一個比一個匪夷所思。先是穆楨成了太上皇,四公主穆明珠做了皇帝;然後是歧王周睿之死;乃至於現下,最要緊的謝家三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一隻小船箭一般射來,船上士卒翻身上來,急報道:“中郎將,荊州都督守著前面不許咱們的人透過!”
“荊州都督?”謝欽黑眸微沉,道:“鄧玦。”
這三日來,不但外面傳來的訊息奇怪,就連荊州地界上的事情也奇怪。按照謝鈞密信中所要求的的,他本來應該帶上西府兵中的五千匹戰馬,但是臨行前一日,大批戰馬忽然腹瀉不止,若是強行帶上船去,恐怕要死一大批。奔赴建業之事要緊,他不得不放棄這五千匹戰馬,只以士卒出發,但是這樣一來,就算大軍到了建業,沒有戰馬在關鍵戰鬥中也很棘手。
再比如現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荊州都督忽然來攔截他的船。
“可說了為何?”謝欽沉聲問道。
那士卒搖頭,道:“鄧都督不曾告知。”
“待我去會一會他。”謝欽面色冷凝,西府兵的大軍要經水路前往建業,路上別處都好說,只有荊州、雍州等地最緊要,若是對方堅持不放行,他的人要過去卻也不容易。
一時謝欽乘小船來至鄧玦大船前,道:“本將奉太傅之命,入建業勤王,敢問都督因何攔截?”
鄧玦含笑道:“巧了。在下乃是奉當今皇帝之命,封鎖來往水路。”
謝欽冷聲道:“都督好膽量。”
“彼此彼此。”
雙方僵持住了。
謝欽沒有擅動,一是因為謝鈞下落不明,二是因為鄧玦的阻攔不在預料之中。他是武將出身,對大周武將中的後起之秀也多有留意,鄧玦正是其中一個。他沒有料想到,荊州都督鄧玦竟然會是四公主穆明珠的人。
如今建業城中情形未明,而謝鈞未有訊息,謝欽不認為此時妄動會是最好的選擇。
他決定等一等,等謝鈞的下落、等藩王的反應、等世家的聯合。
老皇帝遜位,穆明珠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