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為了儘快趕來皇宮與母皇議事,她沒有穿素日的裙裝,而是穿騎裝與靴子,快馬往皇宮而來。
現在她的靴子裡,正藏著一柄能殺人的利器。
哪怕帶武器入皇宮,乃至於登殿與皇帝相見,一旦被查出來就是重罪。
但穆明珠從來沒有放下最後一絲警戒。
而現在,她要感謝自己看似過份的謹慎。
皇帝硃紅色龍袍的下襬,在她身前三步之遙晃動著。
她只需猱身蹲下,抽出匕首,撲起紮下,簡單三個動作,便能令天子血濺當場。
穆明珠袖中的手,微微發顫,目光轉向窗外列隊的宿衛。
然而血濺五步,不過匹夫之怒。
她深深吸氣,又微張口吐息。
皇帝穆楨在側間門口停下來,再上前一步便進入思政殿主殿,那裡虛雲與一眾僧侶正恭敬等候。
“你方才要問什麼?”皇帝又問,回身望向低著頭的穆明珠。
穆明珠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臉猶如一張白紙,“女臣從未想過母皇會將這等重任交託。”
皇帝穆楨似乎也能明白她的震驚,溫和道:“取真經是國之大事。你尚且年輕,這一趟若能領隊取回真經來,天下都要敬服於你的。不過三年五載,待你歸來之後,朕還有更重要的差事交託給你。”
穆明珠口中虛應,不過是些“必然不負母皇所託”、“母皇保重身體”等套話,可是心中卻一陣寒似一陣,最終在心中冷笑起來。
所謂“更重要的差事”不過又是敷衍她、麻痺她的好話。
正如三個月前那一紙要封她為秦王的詔書。
封她秦王,便要她離開建業,遠赴萬里;若是交付給她更重要的差事,莫非是要她割肉剔骨償報?
穆明珠並不相信皇帝空口的許諾,只覺齒冷。
正殿中,李思清站在皇帝身側,對眾僧侶宣讀出行的旨意。
“……由秦王總領眾人,另撥宿衛兩百、充作隨行扈從……”聖旨漸漸唸到了尾聲。
李思清垂手放下聖旨,忍不住向底下躬身領旨的公主殿下看去。
陰沉沉的雨天,一襲金色騎裝的公主殿下站在千百灰衣僧侶之前,俯首領旨,猶如破雲而出的太陽。
穆明珠抬起頭來,正撞上李思清隱含擔憂的眼神。
顯然皇帝要她萬里取經的決定,哪怕是近臣如李思清也是在當下才知曉。
帝王心深,至於如此。
穆明珠轉身,眾僧侶便如被無形巨手分開的海水般向兩邊讓出路來。
她一路闊步行至思政殿門前,被一對校尉跟了上來。
兩名校尉一左一右,牢牢跟在她身邊,口稱“秦王”,卻正是皇帝近年來拔擢的那對秦氏兄弟,也是方才聖旨中所說兩百宿衛的首領。
“秦王殿下,末將兄弟二人奉旨送您。”
穆明珠轉眸,目光劃過他們冷肅的臉,淡聲道:“有勞。”
母皇的旨意一出,所有後續的行動都乾脆利落。
在她離開建業之前,怕是再見不到一個自己人了。
穆明珠攥緊了袖中雙拳,竭力冷靜下來。
她不可能真的去取經,等上十年八年再回來——又或者死在途中。
她靴子中有削鐵如泥的匕首,她懷中有自內甕城直通建業城中心的密道圖紙。
她在一江之隔的揚州有舊部,在與梁國接壤的雍州有五千鐵騎,在西府兵、在荊州有針對最壞情況的佈局。
她還有翻盤的機會!
穆明珠環顧左右,只見走在她身邊的人都是宮中這二年新添的宿衛,多是陌生的臉孔。在眾宿衛之外,思政殿前偌大的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