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圍獵,至午時方歇,眾人解鞍下馬,就在獵場中架柴燒烤新打來的獵物。
這也是穆明珠每場圍獵後的習慣了。
通常這時候,她會在親近扈從的火堆旁來回走動,與他們說話玩笑。
這日她與鄧玦,以及身邊十幾名親信的扈從,一同圍坐在中央的大火堆旁。
穆明珠自己拿小銀刀割著烤得噴香的兔肉,以刀尖挑著,往口中送了一片,一嚼之下,滿口焦香,笑道:“今日這兔肉不錯。”
丁大也是坐在這火堆旁的親信一員,見狀笑道:“殿下,這裡還有呢。”說著取下他面前的一列火棍來,只見上面橫七豎八插著的,共有十幾只烤熟的兔子。
“你們用吧。”穆明珠笑道:“本殿哪裡吃得完這十幾只兔子?”想到上次的談話,順口問道:“對了。你上次說,你們兄弟二人出來之後,家中另做了什麼營生?”
丁大與丁二原本是獵戶之家的頂樑柱,因為一身箭術,得了公主殿下賞識,便做了扈從,隨後又被封為校尉。而他們家中的父母叔伯等,原本是在山中聚居,代代以打獵為生的。但是長輩畢竟年紀大了,體力不比當年,其中二叔又打獵傷了腿,丁大與丁二一走,一大家子也不好張羅打獵了,恰逢新政,便從山裡出來,與被撫平的蠻族一同,得了田地耕種。
穆明珠上次聽他們兄弟二人說話時,見他們還發愁兩人走後、家中做什麼營生,此時想起來便問了。
丁大這次卻是全無愁容了,笑道:“上個月家裡送了信來……”於是便把家中如何從山裡遷出來,如何得了新政的好處,與被撫平的蠻族一樣領了田地,“今年年景好,收成也多,還不必跟以前的農戶那樣給老爺們送糧食……”他口中說的“老爺們”,便是如柳家這樣的世家,原本依附在世家之下的百姓,因沒有自己的田地,出產少說要分一半給“老爺們”。
丁二湊過來,笑道:“家中叔伯正商量著,要買頭毛驢,給二叔趕集用呢。”
穆明珠記憶力很好,笑道:“你們那個傷了腿的二叔?”
兩兄弟沒想到殿下竟然連這樣的小事都還記得,臉上露出激動之色來,都笑道:“正是。”
穆明珠與親信閒談的時候,鄧玦就在一旁看著。
他看著穆明珠,就像是看著一個謎,卻怎麼都猜不中謎底。
穆明珠察覺了鄧玦的視線,小銀刀倒轉,在他空著的銀盤上敲了一下,眸光一轉,笑道:“怎麼?鄧都督沒有胃口?”
鄧玦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目光落在她刀尖之上,被那刀刃反射的日光晃了一下眼睛。
穆明珠笑道:“難怪清減了。”
自從他告知穆國公通敵一事後,公主殿下對待他的態度就變得很……耐人尋味。
只有遊獵的時候,才會邀請他同行。
同行時姿態親近隨和,像是把他看做了自己人——可是她對待任何一個普通的扈從,似乎也是一樣的態度。
換句話說,兩個人像是回到了初見時的態度,然而底下卻另有暗潮洶湧。
穆國公通敵之事,不知她會怎樣處理。
三四個月過去了,這年輕的公主殿下也當真沉得住氣。
鄧玦眉睫輕動,低聲笑道:“只顧著聽殿下說話,玦倒是不知腹中飢渴了。”
恰好扈從送了新鮮的鹿血上來,原是給他們自己喝的。
穆明珠伸手要了一盞過來,遞給鄧玦,笑道:“渴不渴,喝過便知道了。”
鄧玦不便推辭,端過來一口飲盡,唇上染了鹿血,更襯得鳳眼如飛、勾魂攝魄。
穆明珠打量著他,如同初見時想要逼出這人一兩句得罪人的話一樣,拆掉他的假面,卻發現底下還有一層假面,不知究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