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與李思清。
她入佛堂之前,不能放心,故意尋到蕭負雪處,同他撒嬌求肯,要他寫一遍《心經》,給她作為字帖。
“抄寫千遍,多折磨呀。”她也曾有過天真爛漫的時候,明知多半是要被拒絕,但被他拒絕好像也是值得期待的,“若右相大人寫一遍來,本殿當成字帖摹寫,臨一遍便念著大人一次,千遍也不覺煩難了。”
蕭負雪的拒絕從來也是溫柔的,正如他的人。
“殿下抄寫佛經,心中當念著佛才是。”他沿著思政殿的白玉階緩步而下,並沒有因為躲避她而加快腳步——也許是她的錯覺,甚至他也放緩了腳步,彷彿同她一樣珍惜那片刻的靠近,捨不得太快分別。
她跟著他身邊,仰頭嬉笑道:“右相便是本殿心中佛。”
他怎麼答的,穆明珠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
也許他並沒有回答。
她只記得那一夜的宮燈明亮,照在蕭負雪如玉的側臉上,他在那一團亮光中低頭向她看來,腳下的漢白玉似是踩空了,身子一錯,看起來像是向她俯身下來。
柏子清香輕輕縈繞在她身周。
她愣愣望著他驟然放大的俊顏,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是旋即,他穩住了身形,後撤站定,復又緩步下階去,低聲嘆道:“還是這麼愛說胡話……”
她還沒從那小小的變故中回過神來,隻立在白玉階半途,望著他的背影一路遙遙去了。
此時想來,穆明珠猶記得那時初夏夜風吹來,鼓盪起他寬廣的衣袖,使人想起振翅欲飛的仙鶴。
嶄新的字帖握在手中,人卻已不是舊時心情。
穆明珠垂眸望著蕭負雪熟悉的字跡,一面回憶著從前點滴,一面細細翻看全本,確認這的確只是一本字帖、並沒有傳遞什麼機密訊息之後,搖頭失笑,合攏了那字帖,收入床邊匣中。
秋日的韶華宮中,各色的菊花次第開放,豔如驕陽的金菊花、清雅宜人的綠菊花、嬌嫩柔美的粉菊花……
穆明珠每日坐在殿門前賞菊,也能從日光初升賞到日暮時分。
她好像一個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的年輕人,在每日賞花、賞風、賞月的日常中,給太快催熟而不堪疲累的心靈放了一個長假。
當然這長假並不是她自願的。
至於這悠長的假期什麼時候結束,也要看皇帝的意思。
不只是穆明珠自己,朝中有心人其實也在觀察著皇帝對她的態度。
穆明珠歸來的當日,皇帝下詔要她入皇宮內休養。對於已經離宮的皇子皇女,皇帝允許其再次回到皇宮中居住,本身就是一種殊榮。當然穆明珠是在“重傷”的情況下,但至少皇帝擺出了重視的姿態。至於這種重視,是真的為了讓穆明珠安心調養身體,還是要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看著,那就由各人解讀、見仁見智了。
隨後三五日,因為梁國騎兵再度南下的訊息,朝中忙著處理邊境政事,皇帝也不曾下詔於韶華宮。等到第七日,邊疆戰事稍有頭緒了,皇帝這才再度下詔,這次卻是賜了一批貴
重的藥材給穆明珠,再次表示了重視與關切。
穆明珠也是很上道的,“甦醒”之後,屢次上表感謝母皇厚恩,自這次之後,讓薛昭每日上呈的脈案,便一日好似一日。
又過了五日,等到皇帝再賜補藥,垂詢探問穆明珠的傷情時,穆明珠便“將近大好”了。
終於,在穆明珠回到建業城的第十二日,終於從重傷中恢復過來的公主殿下,雖然仍是虛弱的,但已經足夠乘坐輦車,應皇帝的御令,前往覲見了。
在這十二日內,皇帝與穆明珠雙方几次遲緩的互動,既是在體察對方的態度,也是釋放訊號給朝堂,同時瞭解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