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皇帝正值盛年,既然已經自薦枕蓆,也可憐他的心意,便令他入贅大周,前來建業。”
她一面說著,穆雪衣一面寫下來、修飾文詞。
一時穆明珠住口,穆雪衣也停筆,果然得了一篇好文章。
牛乃棠聽得瞠目結舌,回過神來興奮笑道:“還可以這樣?這不得把那梁國皇帝氣死?”
穆明珠莞爾,道:“真能氣死就好了。他能在梁國坐穩皇位,卻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穆雪衣持了旨意下去。
牛乃棠捧腮聽了穆明珠的話,歪頭想了一想,忽然道:“表姐,你有沒有想過,你和梁國皇帝交手好幾次,既然認為對方是旗鼓相當的對手,那梁國皇帝也應該知道這封文書不能激怒你——可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他是一國皇帝,應該沒有那麼無聊。所以會不會他真正想要激怒的人,並不是陛下您呢?”她時常跟在穆明珠身邊,因為晉泉領著蠻族藤甲兵在前線,也很關心兩國的交戰詳情,對上庸郡與襄陽的焦灼現狀頗為了解。
她歪頭看著穆明珠,雙眸明亮,道:“會不會他想要激怒的人,乃是上庸郡的左將軍啊?”
牛乃棠在別的事情可能還不是很敏銳,但對於男女之間暗潮湧動的曖昧情愫,卻是很擅長捕捉的。
在穆明珠登基的第一年,牛乃棠就已經發現左將軍齊雲對皇帝的在意,那絕對不可能是偽裝的。牛乃棠是小殿少有的客人,有時候留在小殿用膳的時候,雖然左將軍不在席間,但她偶爾看到左將軍與皇帝的談話動作眼神,可是絲毫騙不了人的。
如今左將軍齊雲領兵在上庸郡守城,心愛的人卻被敵人求娶,難道不會怒髮衝冠嗎?
穆明珠還真沒想到這一點,聞言微微一愣,低頭看見牛乃棠一臉八卦的神情,沒好氣一笑,戳著她腦門,道:“整個大周屬你最聰明!”
牛乃棠笑嘻嘻道:“我猜對了吧?”
穆明珠沒有跟她展開討論這個問題,幾句話搪塞過去。
待到牛乃棠離開之後,穆明珠卻陷入了思考,沉吟片刻,拖過一頁紙來,開始給齊雲寫信。
不管梁國皇帝求娶的用意,究竟是激怒穆明珠,還是激怒齊雲,在他做出這件事情的時候,一種沒有料想到的影響正在發生。
拓跋弘毅的求娶文書與派出的使臣隊伍,不但周國人盡皆知,梁國亦是。
貴妃賀蘭氏坐在妝鏡前,得知訊息後,這些年來積攢珍愛的青瓷擺件已經砸了個精光,現下卻只是坐著發呆。
她不能去找皇帝,因為皇帝不可能為她改變已經決定的事情。
這一點,賀蘭氏早已深知。
她以為自己的敵人,會是宮中那幾個有孕的新人,卻萬萬沒有想到敵人根本不在梁國後宮。
如果皇帝有了新的皇后——哪怕不是周國那個女皇帝,她這個貴妃要如何自處?
當初皇帝推著她上前,賀蘭一族早已得罪死了獨孤一族。
現下獨孤氏雖死,她的父兄卻還在朝中。
如果她這個貴妃恩寵不再,她的父兄會面臨什麼?
如果有了新皇后,她的兒子——曾被議論立儲的皇長子,又會面臨什麼?
賀蘭氏愣愣望著自己在鏡中的影子,忽然感到渾身發冷。
“娘娘。”戚公公小心避開青瓷碎片走過來,他被宮人請來安撫貴妃的情緒,“您瞧,您喜歡的那等胭脂來了。”
賀蘭氏無心在意什麼胭脂,轉眸看向戚公公,這是近年來她在宮中最親的人。
她輕聲道:“我該怎麼做?”
戚公公並沒有裝傻,低聲而懇切道:“您不能這樣,傳到陛下耳中不好聽。”
賀蘭氏道:“皇帝要有新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