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都給雨水打溼,眼神卻落在穆明珠手中的長袍上。
被雨水打溼的墨綠色,愈發沉鬱,偏又是絲綢的質感,在女孩手中,恍如流動的碧色湖水。
會出現在襄陽行宮中,鍾愛墨綠色,四季都是一襲單衣,且用絲綢所制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荊州都督鄧玦。
齊雲其實並不需要這些推理,因為他本就是一路隱在暗處,隔著朦朧雨幕看穆明珠披著這件衣裳走來的。
他睫毛輕眨,把視線挪向穆明珠面上,不洩露任何糟糕的情緒。
穆明珠一見他,便忘了喚櫻紅的事,隨手將那件外袍擱在妝鏡前的圓凳上,走過去摸了摸他沾著雨水的臉頰,轉身先關了窗戶。這也是她新養成的毛病,自從齊雲每月來會之後,她內室的窗戶總是日夜開著的,因若是窗戶從裡面關上了,從外面是打不開的。哪怕是這樣落雨刮風的時候,她內室的窗戶仍是不許關的。她有時候看著開啟的窗戶,會忍不住莞爾,感覺像是養了一隻歸期不定的黑貓——雖然不知道它幾時來,卻知道它一定會來。貓在外面的時候,窗戶是永遠不關的,怕它來的時候被關在了外面。
可是如今貓既然已經進來了,窗戶自然可以關了。
穆明珠拉著齊雲在小榻上坐下來,又摸摸他還染著秋雨的頭髮,從抽屜中取了新的帕子給他擦拭,手上的動作細緻溫柔,口中卻笑道:“我這一去建業,咱倆又相隔萬里。正好你今夜來了,不如咱們……”她湊上去,在少年泛著秋雨冷香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嬉笑道:“今晚把今後一年的都親了……”說著便不斷輕吻他側臉,以一種小雞啄米的速度,只是力度輕輕的。
齊雲原本臉上還有秋雨的寒氣,在她半真半假的作弄下,忍不住垂首一笑,如雲破月初、一瞬驚豔。
他低著頭,笑意未消,小聲道:“臣去建業見殿下。”
他認真說著匪夷所思的話,頗有一點痴意。
穆明珠一愣,看他一眼,認為這還真是他可能做出來的事情,心中發軟,又好笑,給他擦著頭髮,半響沒說話——順著接話怕他當真,若要勸阻又怕他傷心。
短暫的沉默過後,穆明珠轉而道:“北府軍中的事情如何了?”
齊雲道:“皆如殿下所命。”
穆明珠摸了摸他半乾的頭髮,都說頭髮硬的人心也硬,少年的頭髮又黑又硬,待她的心卻柔軟。
她手指輕勾,給齊雲散開了原本束起的長髮。
“那就好。”她柔聲道,“記得咱們的秘密傳訊之法,我到了建業,咱們也是一般通訊。”
如果說這一年中還有什麼收穫,便是在每夜的相會中,她把拼音教給了齊雲,成為了兩人獨特的傳訊之法,如此來往的密信,縱然被截獲也不懼了。
“嗯。”齊雲低聲迎著,低頭看公主殿下捧著他髮尾的柔荑。
穆明珠今日大半時間都坐著,心中事情又多,頗有些累了,便先往床帳中躺了。
一時齊雲沐浴歸來,吹熄了小榻上的燭火,只留床帳外掛著的一隻小燈,橘紅色微弱的光。
“穆武也隨殿下一同回建業嗎?”他帶著溫熱的水汽而來,低頭看一眼假寐的女孩,側躺下去、虛虛抱住她。
穆明珠向後往他懷中靠去,睏意上湧,含糊道:“嗯,母皇要他同去……”
她支起的肩胛骨抵在齊雲胸膛,那麼瘦,那麼薄。
齊雲勾下頭去,隔著裡衣輕吻她凸起的骨,恨不能與她同去萬里之外。
“殿下,帶臣一起走吧。”他輕輕求肯,“臣扮做您的扈從……”
這是全無理智的,情人之間的呢喃。
他自己也知道是不成的。
穆明珠能感知道他的情緒,對她去建業的擔憂、對分別的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