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穆明珠外不做第二人想。
“難道……”焦道成臉上滾下豆大的汗珠來,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有人偽造大人的帖子?”他倒是也很聰明,雖然的確被這肖似謝鈞的字跡矇蔽了,但立刻反應過來,“是那位公主殿下?”他又道:“外面還有一隊坐著謝府徽紋馬車來的錦衣奴……”
那些自然也都是穆明珠的人假扮的。
謝鈞看著眼前焦道成又氣又急的樣子,又低頭看一眼那肖似自己的字跡,倒是想起最初見穆明珠的場景來。
那是明德十三年,他最後一位小叔父也病逝了,便離開陳郡來到建業城。
對於他的到來,皇帝穆楨是歡迎中又帶有警惕的。
歡迎是擺在表面的,
畢竟他是天下世族之望;而那警惕卻是寫在骨子裡的,要他在南山書院做了院正。
看似是尊崇他,其實不給他半點實權。
這也在謝鈞預料之中,他沒有不甘,安分地接下了這份差事。
所謀既大,更當徐徐圖之。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他是要做一位好院正的,來到南山書院之後,他第一件事情便是給所有的學生出了一道《易經》中的題目,要學生們論述。
那篇題目乃是《象》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眾。”
南山書院的學生都有根基,除了極個別的幾人,多數都解對了。然而其中獨有一篇,叫他握在手中,來回讀了三遍才放下。那一篇,正是穆明珠所作。
“自井田之法廢,兵農既分,天下不患無兵,而患在有兵”。
其中最精彩的幾句,謝鈞現下還能記得,其思想見地,斷然不像是出自一位十三歲的小姑娘——哪怕她的身份是公主。
穆明珠這位小公主的天資聰穎,早些年已經傳遍大周內外。
謝鈞自然也多有耳聞,但是看了她的文章,卻有些疑心——懷疑這是她那位鸞臺右相的老師代筆所作,又或者這本是從蕭負雪思想中來的,穆明珠在旁聽到了便寫到了自己文章之中。
此後幾次題目文章,穆明珠所作都脫穎而出。
而謝鈞第一次見穆明珠,並不是在課堂之中,而是有一次天色已晚,他與一位友人對弈之後,沿著南山書院的林間小徑往後山宿處走去,卻見前面仍有燭光亮著。已是半夜,前院不該還有人在。他心中奇怪,便信步前去,卻見是書房之中還亮著燭火——這書房原是給貴胄子弟溫書之用。
南山書院分了寒門與世家兩派學生,寒門子弟多刻苦,而世家皇族所出的學生鮮少有留下來溫書的。
謝鈞心生好奇,便繞到書房前,隔窗一望,卻見是一位金色裙裝的女孩、正坐在書桌前冥思苦想,鋪開的紙面只落了半篇的文字。那女孩望之不過豆蔻年華,眉目清麗,如含苞待放的花。
他生平愛美人,不由笑道:“小姑娘,怎得這會兒還在
書房中用功?”
那女孩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思緒被打斷了,有些惱怒地抬頭向他看來,眼神閃了閃,似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忽然狡黠一笑,道:“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謝鈞微微一愣,目光這才從她的面龐上劃過,落在那寫了半篇的紙張上,卻見正是他出的題目。他再往書房中看去,卻見角落裡立著兩位錦衣貌美的侍女,屏息閉氣彷彿不存在一般,絕非尋常人家的侍女。
原來這就是名動天下的四公主穆明珠,皇帝穆楨親出的女兒。
他早聽聞她的才名性情,只是未曾料想到她竟還有如此的美貌。
在他想來,一個太聰明、又太愛展示這份聰明的女人,是絕不可能美麗的。
可是書桌前的少女擱筆笑吟吟看著他,看出他的身份、玩笑般反問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