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客棧,之前其實只有老穆和小臨兩個人。
住店的不多,堂食的卻不少。
一到飯點就會忙起來。
張若塵能做的事很少,就是幫忙收撿碗筷,加柴送水,並且負責餵養黃牛和兩隻大白鵝。
老穆是一個多面手,會釀酒,會木活,會修牆翻瓦,會燒菜。空閒的時候,還能打著木梆,唱一段滄桑韻味的腔曲。
“百年渾似醉,滿懷都是春。
高臥東山一片雲。
嗔,是非拂面塵,消磨盡,古今無限人。”
……
木綁是一根圓形棍子和一塊長方形木條,組成的樂器,敲擊起來,聲音沉混。
張若塵閒來無事,也跟著學了木綁和腔調。
每日抑揚頓挫幾句,倒是頗有意思。
時間似水流年。
小臨十六歲了,生得亭亭玉立,也學會了紅妝,學會了打扮,更是與鎮上一位姓雲的少年相戀。
正是二八年華,哪家少女不情動?
他們在客棧外的大槐樹下許諾終生,在月下依偎,為石壁上刻下兩個人的名字。
都是最好的事,也是最好的年華。
對張若塵自然是有影響,需要乾的活,變得比以前多了!
直到那一天黃昏,雲姓少年來到客棧,向小臨告別。他要去千里之外的一座宗門拜師學武,承諾一旦考入宗門,就會接小臨過去。
但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來。
聽雲家的家人說,那少年成功考入了宗門,拜在一位長老的門下,如今前途似錦,一心武道,與家人都聯絡得很少,只是每年會送回一封家書。
小臨卻是對那少年有信心得很,每天黃昏,都會到大槐樹下等待,望向夕陽,望向晚霞最美麗的地方。
十年如一日。
這十年來,老穆多次拜託媒人,幫小臨尋覓合適的夫家。倒也尋覓了不少,條件都很優越,可是卻都被小臨拒絕。
再好的夫家,又豈能比得過十年前的晚霞?
她堅信有一天,心中那個少年,會在晚霞最瑰麗的黃昏,駕著華車,從夕陽下行來,接她離開。這是他們之間的誓言!
就是這般,又是十年過去。
老穆也和張若塵一樣白髮蒼蒼,病重在床上,再也燒不了菜,唱不了腔。
張若塵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問道:“老穆啊,若是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重病痊癒,甚至可以活到一百歲,兩百歲,你願不願意?”
老穆閉著眼睛搖頭,虛弱的道:“不用了,活到這把年紀,已經活夠了!除了小臨,我這一生已經沒有什麼念想,也不想再去奢望什麼,老傢伙,還是你能活……小臨……小臨啊……老爹陪……不了你……了……”
小臨,其實已經不再是小臨。
這一年,她三十六歲,成為了客棧的新掌櫃。
張老頭,依舊還是那個張老頭,二十多年都沒有死,生命頑強得驚人,就連他養的兩隻大白鵝和老黃牛,都跟他一樣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