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陰蝕妖,說不定要遠遠超出築基修為。”
為首的少年沉聲:“正因有了自願成為引子的鎮民,才能將它的實力大大削弱,並被成功封印。但那些鎮民死在它身邊,魂魄又被關在陣法裡不能離開,日日夜夜受它邪氣影響,變成這樣並不奇怪。”
這樣一想,難免讓人覺得有些感傷。
他們以生命為代價,只為守護身邊重要的人,讓邪魔永封地下,如今卻成了這般猙獰可怖的模樣,無可奈何,也身不由己。
少女沉默許久,忽然小聲開口:“那它們……還存有身為人的哪怕一丁點兒神智嗎?它們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啊?”
這是個無人能回答的問題。
在九死一生的境況下,這也並非他們所能顧及的事情。
邪魔的嘶嚎響徹夜色,血氣蔓延,不知是誰自嘲笑了一聲:“想開點。這裡只不過是一場幻境,而且人人皆知新月試煉很難透過,變成我們這種局面,其實並不稀奇。”
一陣極為短暫的靜默。
死寂之中,有人啞聲回應:“可是……倘若此處的一切盡是現實呢?”
修真界裡,多的是邪魔歪道、惡靈作祟、修為差距。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無比真實,妖魔浮動的身影、鎮民們狼狽求饒的哭聲、以及近在咫尺的邪氣。
他們長久生活在宗門世家的庇護裡,從未真正接觸過外界殘酷的現實,如今落得這般境地,不由恍然去想:
要是以後當真遇上這樣的事情,莫非他們只能蜷縮在角落白白等死?這滿城的百姓是否註定了死路一條?在所有人中……真的沒有辦法能破除死局麼?
“沒辦法了。”
留仙觀水鏡前,一幫長老凝神注視這番景象,不由長嘆:“在這群孩子裡,築基的唯有六人,就算這六人聯起手來,也不可能突破重圍。這次試煉,已經到頭了。”
“能讓他們體會這種瀕臨絕境的無力感,倒也不錯。”
另一名長老笑笑:“只可惜,我還挺想看看有人能打破這個局,去將陰蝕妖——”
她話未說完,忽地一愣。
“等等。”
眉目清麗的女道長邁步上前,眸光微動:“你們看天上……是不是有什麼人?”
“人?不可能吧。”
她身側的男修一怔:“在新月秘境裡,不是不能御器飛行麼——欸?”
不對。
在昏沉夜幕之中,遙遠的半空上……好像當真有幾道人的影子。
男修渾身一震:“天天天上的那些是誰?為何會有魔氣?!”
他問得驚訝,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幾人的模樣,便恍然聽見一道琴箏之音。
在汙濁的空氣裡,這道音律遙遙而來,宛如清泉自山峰落下,澄澈如鏡,途經石塊的剎那發出輕聲叮噹。
齊薇眼前發亮,一把捏緊雲衡手臂:“——蘿蘿!”
身形未至,樂音先來。
這首曲子被練習過無數次,已然褪去所有生澀與稚嫩,潺潺流水般傾瀉而出。夜風四散,裹挾著音律飄然而下,好似一根無影無形的繩,輕輕一拉,便吸引了絕大多數邪祟的注意。
江逢月眼中生出再明顯不過的笑意:“《驚鷗鷺》。”
《驚鷗鷺》乃是極為有名的引魔之曲,甫一奏出,便引得城中靈祟紛紛仰頭,不再追擊倉惶逃命的鎮民。
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可就淪為群起而攻之的靶子了。
樂音緩緩淌開,勾連出絲絲縷縷瑩白如月的光點,好似銀河倒垂,匯成一座橫亙於天邊的橋樑。
有幾道小小的影子,自橋樑盡頭徐徐而來。
“我和陸望會確保你們的絕對安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