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芝蘭望著程福,心說誰讓你長篇大套了?誰耐煩聽你數落制藝的弊端?你說這麼多的目的,不就是再一次闡述認定我小家子氣的觀點麼?
生平第一次,她被一個初次謀面的男子氣得快瘋了。
程福看著她面上的紅暈迅速褪去,轉為蒼白,唇角上揚成愉悅的角度,出口的話卻仍是有意給人難堪:“你這臉……得了,沒工夫讓你照著鏡子擦乾淨,往後注意些就是了。你雙親撫養你這些年,絕不是為了讓你給他們丟人現眼。”
原本已經認定的事,他在這時候再次提及,讓她又猶豫起來,轉身看向隨自己進門的丫鬟。卻不料,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那兒,粉臉紅彤彤,神色尷尬——完全是覺著自家小姐顏面盡失,讓她都無地自容的樣子。
廖芝蘭氣血上湧,身形微微一晃。
不能再呆在這兒了,不然一定會被活活氣死。
她剛竭力剋制住心中怒意,要出言道辭的時候,程福轉身,回返珍珠簾內的時候,很不耐煩地擺一擺手,“程安,往後不要讓我再見到她。送客。”
程安立時高聲應道:“是!”
廖芝蘭和丫鬟沒料到小廝扯著嗓子回話,驚得身形一顫。
“快些快些。”程福道,“你當我也是閒得橫蹦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啊?等會兒還得見好幾個人呢。”
“小的明白。”程安應聲後,走到廖芝蘭近前,“這位大小姐,您能快點兒出去麼?”
她不能。
她已經被氣得渾身發抖,動彈不得。
程詢睜開眼睛,望著上方虛空。
廖芝蘭,是他過於熟悉的一位故人。
與她相關的事,他不願回想,但是記憶沒遵從心跡,不斷閃現於心海。
年輕的時候,她一度以打擊他為樂趣,心裡煩悶了,便請母親身邊的管事媽媽作陪,尋到光霽堂來,婉轉地對他說些誅心的話。
他總不能每次都與她起口舌之爭,也趕不走,大多數時候沉默相對,隨她去。有一陣,生生地被磨得沒了銳氣,一次無意間看到鏡中的自己,眼神陰鷙,滿臉喪氣。總是滿腹的無名火,有好幾次,拿無辜的下人撒氣。
——那樣的自己,他厭煩。
驚覺她帶來的影響之後,他明白,必須得換個方式對付她。
只是,起初摸不著門道,也不明白整件事的原委,居然傻呵呵地把她請到外院,開誠佈公:“你過得不如意,我看得出。你也清楚,我除了連中三元那點兒本事,真沒可取之處。你嫁過來,也是為著父兄的前程甚至性命。我發誓,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他們謀取個長遠且安穩的前景。至於你我,終究是無緣人,與其相互耽擱時間,不如早些分道揚鑣。來日回到孃家,程府也不會不管你。”
——後來才知道,這是他那一生說過的最蠢的一番話。
她看了他半晌,冷笑出聲,“為了父兄、虛名才嫁你——你就是這麼看我的?狀元郎的腦子、眼神兒,還真是不大靈光。”
他聽出弦外之音,驚訝不已。這一刻之前他都認定,她是貪慕虛榮又特別在乎親人的女子,先前跟他提及姻緣真相,她找怡君道出原委那一節,他以為是她的虛榮心、妒忌心作祟。
原來,並非如此。
“你和廖怡君結緣那一日,我也在場——我是與她同時看到、認識、傾心於你的。”她語氣更冷,“怎麼著?她對你的情意,就值得你這麼在乎,我對你的情意,就是腳底泥麼?你告訴我,我比她差了什麼?”
他心緒雜亂到有點兒懵了,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她繼續道:“實話告訴你,我們成親,是我一手促成。曉得公公做過的那件事之後,我便知道,一定能夠如願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