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若是隻「汪」一聲,就說明五師姐尚在睡覺。
它若是「汪」了兩聲,便說明五師姐醒了,溫毓得趕緊撤離。
師兄妹二人等了許久,都未等來第二聲「汪」,那顆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陸灼霜登時笑彎了眼,連鞋都顧不得穿,就被溫毓拽著爬上了熄染劍。
長劍化為一道流光,乘著師兄妹二人越飛越遠。
他們越過破虛峰山腳下那片果園,越過籠在夜色中的群山,來到後山那片海灘。
篝火燃得正旺,躺在鐵絲網上的魚與肉滋滋冒著油。
蘇衍、梅有謙、白燼師兄弟三人望眼欲穿,終於盼來了大師兄和小師妹。
溫毓有一手好廚藝,破虛峰山腳下那些果樹皆是他栽的,閒暇時他就愛釀釀酒,做做飯,幾師兄弟兒時沒少纏著他下廚。
溫毓攙扶著陸灼霜落了地,還從袖中摸出一壇酒,剛要給師弟們滿上,一團陰影兜頭罩來。
眾人尚未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憑空出現的五師妹就已揪住大師兄的耳朵,她冷笑連連:「溫毓!你不想活了是吧!」
可憐陸灼霜還沒吃上一口熱乎的,就被五師姐拽回了破虛峰。
那一夜,忠心耿耿的阿黃被五師姐五花大綁捆在了樹杆上。
大師兄溫毓則在屋外跪了一整夜的搓衣板。
人小言微的陸灼霜就只能眼巴巴趴在床上看著這一人一狗受罰。
她半夜睡不著,便偷偷探出頭去問溫毓:「大師兄,你為何這般懼怕五師姐呀?」
那一霎,溫毓笑得格外溫柔,彷彿滿天星辰都落入了他眼中。
「因為,我喜歡她呀。」
她喃喃念著:「因為,喜歡她?」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這個笑仍深深縈繞在陸灼霜腦海中。
於是,她又忍不住去想,將來,會有人為她這般笑嗎?
次年冬,溫毓與洛雪封正式定下婚約。
洛雪封搬去與溫毓同住,偌大的破虛峰只餘陸灼霜一人。
與師姐同住的時候,師姐最愛給她妝扮。
會給她買穿不完的新衣衫,會日日為她梳不同的髮髻。
五師姐一走,她只能學著自己去梳頭。
起先,她還會頂著個歪歪扭扭的丸子頭到處亂竄,到了後頭,索性連發都不束了,任由它們隨風招搖。
洛雪封見不得她這副邋遢樣,愣是咬著牙踹開溫毓,又搬了破虛峰。
她想得很簡單,小師妹何時學會了梳頭,她便何時搬去與溫毓一同住。
可誰也不曾料想,小師妹還沒來得及學會梳頭,就同時失去了大師兄和五師姐。
那是一個寒風刺骨的冬夜。
沉寂了近千年的劍冢突然傳出一聲震耳發聵的哀鳴。
陸灼霜卻仍在沉睡。
直至次日,劍修聯盟盟主取走回到劍冢中的熄染劍,她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有無主之劍才會回到劍冢,重新等待它的下一任主人,
熄染與別的劍不同。
它歷任主人皆為劍道第一人,已成為劍修的身份象徵,劍修聯盟自不能放任它這般悄無聲息地重歸劍冢。
不論它是否情願,它很快就會擁有下一任主人,那個人將會替代溫毓,成為下一個劍道第一人。
※
陸灼霜頭越來越痛,彷彿要炸裂一般。
那些被塵封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爭先恐後地湧現出來。
她又「看見」了須彌峰上那場大雪,紛紛揚揚不停地下,將整個世界都染做雪色。
「噗嗤——」
是第一抹血色濺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