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秀才自然又是一通發惱,只道女兒毫無責任心。
待凌玉終於歸來,周氏才算是徹底鬆了口氣,又見女婿把女兒一夜未歸的責任歸於自己,她才總算是放下心來。便是凌秀才也不好再說什麼。
至於凌玉身上的傷,程紹禟同樣尋了個適當的理由胡弄了過去,也不知是他忠厚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還是他真的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凌秀才和周氏居然沒有半點懷疑。
“那車伕也真是的,趕車也不好好地趕,虧得只是受了些傷,若是把人都摔沒了,那可怎麼了得。”周氏心疼地拉著女兒,又望望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楊素問,憐愛地問,“可摔疼了?可憐見的。”
“上了藥之後已經不疼了。”楊素問輕聲回答。
周氏見她與女兒年紀相當,又聽聞她父母雙亡,不禁心疼了幾分,拉著她自有好一番關懷,倒把凌玉這個正牌女兒給拋一邊了。
凌玉也不在意,拉著程紹禟到另一邊,壓低聲音問:“那縣老爺提議你做什麼?”
程紹禟抿了抿薄唇,遲疑片刻,還是如實回答:“他想請我到縣衙裡當捕快。”
凌玉意外極了:“好端端的他怎會想請你當捕快?”
不等他回答,她又接著問:“我聽大春哥說,是你親自到了縣衙求見郭大人,請郭大人帶官差去救人?”
“確是如此!”
“如今報官都是這般直接上門找到縣太爺跟前的麼?”凌玉有些糊塗了。
程紹禟嘴角彎了彎,憐愛地替她捊了捊鬢角:“自然不是,只是我不願堂前擊鼓鬧得人盡皆知,卻又需要官府助我一臂之力,唯有直接尋上門去。”
自然,他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讓郭大人點頭同意才是。
凌玉呆了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憂慮,輕咬了咬唇瓣:“你是怕報官揚開後,即使我被救了回來,從此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程紹禟點點頭:“我不希望你日後陷入那等閒言碎語當中。雖然清者自清,只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那樣的局面能避免則避免。”
凌玉定定地望著他良久,終於微微笑道:“你顧慮的極是。”
臨睡前,凌玉特意到了楊素問暫住的屋裡,見她靠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麼。
“玉姐姐,你娘真好,我還是頭一回感受到有孃的滋味。”兩人並肩坐著,楊素問靠著她,喟嘆般道。
“你不曾見過你娘?”
“見過的,只是那時候太小,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只是聽我爹常說,我娘是個很溫柔和善的女子,我想,大概便如你娘這般模樣吧!”楊素問低低地道。
緊接著,她又望著她真誠地道:“玉姐姐,你也很好,若不是你,今日我必定連命都保不住了。想來必是我爹在天有靈,才讓我遇到了你這樣好的人。”
凌玉臉上的笑意一僵,有幾分狼狽地避開她的視線,半晌,才啞聲道:“不,你錯了,我不是什麼好人。”
既然已經開了頭,她也覺得接下來的話沒什麼說不出口的了:“素問,我是個很自私之人,並不是你口中的好人。你以為我讓大家分開跑是為了什麼?是因為我自私,我知道你才是他們最大的目標,拋開了你,我才有逃脫的更大可能。”
“我甚至還聽到了你被他們捉到時的驚叫聲,可我逃跑的腳步卻是半分停滯都沒有,相反,還跑得更快。”
“你知道麼?在你我只能有一個活下來的情況下,縱然我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和不忍,但最後必定會拋下你選擇獨自逃生。”
上輩子幾度瀕臨死亡,再沒人能似她這般怕死,這般愛惜自己的性命。
在生命跟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無足輕重。
“所以,我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