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一年有餘,朝臣們再度體會到了那種頭頂懸著一把刀的驚恐,唯恐下一刻,那把刀便會落下來。
西街菜市口再度血流成河,一時間,人心惶惶。
而宮裡的貴太妃與安王母子,卻被新帝寬大處理,母子二人,一個僅是被降為太嬪,一個被降為郡王。
儘管如此,曾經的貴太妃,如今的太嬪卻總覺得新帝不懷好意,必然有更狠毒的招數在等待著自己,甚至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她都感覺脖頸似是被人用力掐住,掐得她驟然驚醒,摸摸彷彿隱隱作痛的脖子,對‘新帝不安好心’這個想法更加深信不疑,以致惶惶不可終日,神智不知不覺間也出現了混亂。
這一夜,她再度從惡夢中驚醒,尖叫著用力揮著雙手:“滾開,別殺我,別殺我……”
外間值夜的宮女聽到動靜急急推門而入,卻見她披頭散髮,連鞋子也沒有穿,瘋了一般揮動著雙手,似乎在驅趕著什麼東西。
宮女們連忙上前勸阻,可她卻是不知打哪裡生出的一股力氣,那兩名宮女竟是拉她不住,硬生生地被她推開,眼睜睜地看著她就這樣穿著中衣跑了出去。
很快地,便連凌玉也知道宮裡的太嬪娘娘瘋了。
“朝野上下只怕對陛下又有話說了……”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太嬪瘋了不要緊,關鍵是她縱是瘋了,口中也不停地說著諸如‘不要殺我’、‘他是暴君,殺人不眨眼的暴君’此類的話,哪怕皇后再怎麼雷厲風行地封閉訊息,可又哪能當真便能掩得密密實實。
縱然朝臣畏懼新帝手段,可私底下幾句遮遮掩掩的抱怨總也是有的,不管有意還是無意,民間關於“暴君”的議論卻是從不曾平息過。
程紹禟對此也有些頭疼,新帝的名聲當真是愈來愈不好了,至少,‘暴君’這頂帽子,短期內必是無法摘掉的了。
偏新帝對民間這些議論彷彿全然不在意,儘管各地戰事未平,但還是頒下旨意,對因傷退下戰場的鎮寧侯、鎮國將軍及部分將領進行論功行賞。其中,鎮寧侯被晉為寧國公,鎮國將軍封為平陽侯。
而在西南戰場上功勞最大的前定遠將軍程紹禟,旨意上卻是提也不提,讓程紹安、凌大春、小穆等人憤憤不平。
“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大哥還是功勞最大的那一個,便是放走了齊王犯了大錯,以救駕之功相抵,又受了罰,便算是抹平了。可對戰西戎的大功勞呢?便是不能似那兩位那般封侯封爵,至少再提個大將軍也是可以的吧?”小穆忿忿地道。
“可不是麼,敢情大哥出生入死這般久,到頭來不但撈不到半點好處,連原本的定遠將軍都沒了,哎,那定遠將軍府的橫匾還沒掛上多久,嶄新嶄新的呢,便又被摘下來了。”程紹安氣哼哼地跟著又道。
凌大春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臉上神情卻與他們如出一轍。
“陛下自有他的主意,該有的自然會有,不該有的,你們便是在此再不平,那也沒有半分用處。”程紹禟早有心理準備,故而並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夫妻二人相處時,凌玉瞧出了些什麼,狐疑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你大概所指的是什麼?”程紹禟斟酌著問。
“陛下的旨意。”凌玉很乾脆地道。
“陛下讓我三年之內平定中原紛爭,估計過不了多久,出征的旨意便會來了。”程紹禟倒也沒有瞞她。
“又要出征?你一個小小的八品校尉,還出什麼徵?難不成讓你去當伙頭兵?”凌玉不滿地嚷著。
“若是去當伙頭兵也是沒有辦法之事,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除了領旨謝恩,還能怎樣?”程紹禟有些好笑,攤著手道。
凌玉恨恨地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上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