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破風的動靜抽過來,丁宣很敏銳地朝這邊抬頭,微微睜圓了眼,連蕭望著老媽的神情也愣了愣。
“這個不疼。”連蕭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竟然望著老媽說了句,“你直接上手抽吧。”
他轉身朝他的捱揍專用牆前一停,抬起胳膊又往上撐。
“別跟我說話。”老媽仍然沒要揍他,好像那一圍巾只是發洩一下情緒,洩完就拉倒了,她扔了圍巾就自己在桌邊坐下,深深搓了搓眉。
“宣宣來。”靜靜地搓了兩下,她朝丁宣伸手,鼻尖有些泛紅,“阿姨抱抱。”
連蕭看看她,跟老爸對視一眼,老爸去裡屋換衣服了,他又看向丁宣微微貼在老媽肩頭的吉臉,心裡說不來的不是滋味。
比下午單獨跟丁宣在家那會兒還要不對味。
就跟二光猜的那樣,這回龐曉龍一點兒沒敢跟家裡告狀,龐曉龍奶奶沒能跟前兩次一樣,扯著她的寶貝孫子哭天喊地的跟他們鬧。
不過連蕭沒想到的是,老媽竟然承擔了一回“鬧家長”的角色。
跟丁宣有問沒回、單方面沉默地問了幾個問題,連蕭想起來下午給丁宣換掉的髒衣服,去拿來給老媽看。
老媽只掃了一眼,嘴角輕輕抿了抿,什麼都沒說,然後也不等吃完飯了,直接抱起丁宣就起身往外走。
“連蕭!”她推開門喊了一嗓子,“拿上衣服出來!”
連蕭從來沒有在心裡給老媽標榜過什麼具體的標籤,雖然老媽的脾氣一直挺大的,但是她是個很講理的家長。
“講理”這個特性滿足於方方面面,比如連蕭從來沒見她像樓裡其他一些嬸子大姨似的,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叉著腰罵人。
跟龐曉龍家僵持的這麼些年,回回起衝突都是龐曉龍那邊帶起來的,兩家大人就算理論,老媽從來也沒跟那邊紅過臉,往哪兒一站,就算是帶著他去跟人道歉都是腰板筆直,體體面面的。
就像她會在外面給丁宣留面子一樣,老媽有脾氣,也有自己的形象和講究。
電視裡那些“河東獅”、“潑婦”之類的詞兒,連蕭一直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跟她有關係。
直到今天。
“真以為我們家脾氣好是不是?真當我們孩子不懂事就能逮著一遍遍欺負是不是?”老媽的嗓子都尖了,樓道里其他家人聽見動靜圍出來,有來拉人的也有站旁邊問什麼情況的,老媽一概沒理,聲調跟氣勢都沒減分毫。
“你們家教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老媽一手扳起丁宣的臉,另一隻手一把圈過連蕭,捏著他的下巴把他鼻樑上的血口子露出來。
“小時候不懂事,都上初中了還那麼沒輕重,到底是你們不教還是你家孫子才是那個腦子不好使的?”
“誰能招你們?這麼些年樓裡樓外的誰家願意跟你們處?”
“別說我們孩子壓根不可能主動跟你家鬧,就算他鬧,他能把你孫子怎麼著?”
“你看看我家的身板,拿油漆往孩子臉上抹……”老媽跟龐曉龍奶奶唇槍舌劍地推搡了好幾輪,提到這兒還是眼圈發紅,聲調裡迅速帶起新一輪的憤怒與哽咽,嗓音尖銳得刺耳,“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兒嗎?!”
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小孩兒受了欺負和委屈,能有多大的脾氣和火氣,連蕭頭一次在老媽的身上見識到。
原來老媽也是能像其他家長一樣,紅著眼指著對面的鼻子,讓人家來跟她道歉的。
龐曉龍沒在家,也不知道是真沒在還是縮在屋裡不出來。
大人們吵吵嚷嚷,連蕭說不上話,也沒話說不想說——在他的邏輯裡,龐曉龍對丁宣的欺負,他已經在龐曉龍身上揍回來了,他也不稀罕龐曉龍來跟丁宣道什麼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