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如此媚的眼睛總歸顯得風流。但她卻不同, 眼神澄澈如被雨水洗過, 不見一絲陰霾。
安玲瓏上輩子就厭惡她,厭惡這雙眼睛,尤其是同情地看著的她悲慘一生之時。
安玲瓏永遠記得,上輩子自己赤身裸體被周臨城拽著頭髮從床榻上拽下來扇巴掌,安琳琅趕來撞見那一瞬間震驚的眼神。那種無法用言語描繪的同情,成了安玲瓏兩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她一直恨,恨得不得了。若非含著金鑰匙出世,又活在花團錦簇之中, 安琳琅能如此天真?彷彿見不得腌臢陰司,那麼的高高在上。但是,憑什麼都是安家的女兒,安琳琅可以衣冠楚楚地同情同樣是安家女兒的自己?
所以這一輩子,安玲瓏自打重生回來便處處打壓安琳琅,她要讓她再沒辦法高高在上。
但安琳琅這人不知是遲鈍還是真的蠢,眼睛還是那雙眼睛,就像一個天真不知事的孩童。這成了安玲瓏心口拔都拔不掉的刺。而身為貼身奴婢,芍藥自然知曉安玲瓏的心思。
留心得多自然認得。那個人,絕對就是安琳琅。
馬車裡鴉雀無聲,晃晃悠悠地又折回了客棧。
這會兒已經停了雪。客棧四周的積雪被剷除乾淨,馬車悠悠停下來。車伕從後頭取出馬鐙,芍藥攙扶著臉色發白的安玲瓏下了馬車。二人抿嘴神色不快的樣子,迎頭就撞上準備出門的路嘉怡。路嘉怡一眼看見安玲瓏臉色不對,眉頭頓時蹙起:“怎麼出去一趟臉色這般難看?出了何事?”
安玲瓏主僕二人的臉一僵。
芍藥連忙擺擺手,解釋道:“這西北邊兒的風實在是太大了。天又冷的厲害。主子自幼養在老太太膝下,金尊玉貴,從來就沒吃過苦。到了這苦寒之地,實在是身子受不住。這不馬車走到半路就身子不適。胭脂不夠便不夠了,先回來歇一歇。”
路嘉怡小心地打量了安玲瓏,見她臉色慘白。握著帕子的手不停地顫,以為是冷的。於是趕緊脫下大麾批到她肩上,嘆了口氣:“缺什麼儘管跟我說,我吩咐人去買。”
安玲瓏聞著大麾上男子松柏一般的清香氣息,微微點了點頭。
大過年的,這小地方的商鋪早已經關門。似胭脂鋪子這等店面,興許不到臘月便關門回鄉過年。但姑娘家平日裡總少不了胭脂水粉妝點,這一路上玲瓏沒提,倒是他疏忽了。路嘉怡於是從丫鬟手中接過凍得瑟瑟發抖的安玲瓏,親自送她回房中歇息。
與此同時,安琳琅看著突然空出來的馬路也沒多想。誰知道那大馬車裡什麼人,突然掉頭興許是想起什麼急事。左右這也跟她們無關,既然路空了,她們只需儘早到王員外的府上去便是了。畢竟大年三十兒出來賺個辛苦錢,完事了還得趕回去一家人做年夜飯。
駕車的老漢一甩牛鞭,牛車吱呀吱呀地便往鎮子南邊兒走去。
牛車在王家的後門停下。安琳琅穿得厚實,卻不妨礙四肢靈活。她先跳下去,然後攙扶著方婆子下來,後頭給張媽媽搭了一把手。到了廚房,剛好巳時。
桌案上擺滿了食材,雞鴨魚豬羊肉都有。安琳琅放眼一掃,居然還看到牛肉!
這年頭殺牛是犯法的。除了病死意外死去的牛能吃,大多時候都是不見牛肉的。安琳琅歡喜地拿起來顛了顛,至少三斤。這王員外也不知做的什麼買賣,竟然能弄到這些好東西。扭頭再仔細地掃一圈,新鮮瓜果也不少。更令安琳琅驚喜的是,王家居然有桂皮香葉孜然這等配料!
若她匱乏的歷史知識沒錯,這個時代桂皮香葉應當還沒傳入中原。王家該不會跟西域的商旅有往來吧?
來這一趟沒白來,叫她發現這麼大的驚喜!安琳琅看著這些個香料不禁動了心思,若當真王家能弄到西域的香料,那往後她的食肆是不是也能?不然跟王家主人打好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