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從他們周身流過,有些留下,壓在身上,越來越沉重。
李燕燕顧不上其他,只有全力呼吸、呼吸,可是四周,還是漸漸暗了下去……
只是壓在身上的人,胸口還在起伏,有絲絲微弱的氣噴到她臉上……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迷濛之中,她想。
……
「咳——咳咳——」
李燕燕抖掉手上的雪,睜開眼,又看到了光。
周圍變了模樣,已經和先前所在的山道,離了不知多遠。
此刻,她身下是峭壁上孤零零凸起的一塊尖石。石面還算寬敞,看著也堅固,暫時掉不下去。可這尖石上下不著,四周又是陡峭坡壁,亦無道路可走。
她抖掉更多的雪,發現斗篷下擺已被颳得稀爛,而一條長鞭緊繞在她腰間——岑驥的長鞭!
岑驥?!
李燕燕這才意識到,岑驥沒在她身上,並且,仍未醒來……
她心裡一緊,慌忙挪到身旁那個鼓起的雪堆,急急拂去上頭的雪。
「你……還好嗎?」待雪下露出一張臉,李燕燕問。
岑驥一動不動。
李燕燕小心試了下,岑驥仍有呼吸,只是面色青白,身軀冰冷似鐵,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在這山石上,僅憑她一個人是決計不得逃脫的……
李燕燕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她摸了摸背後,還好,包裹綁得很緊,歷經雪崩仍未散失。
李燕燕掏出幾顆常吃的養榮丸,撬開岑驥牙關,塞進了他的喉管。
岑驥身材高大,不省人事時極難對付,只是做了這件事,李燕燕額頭已經冒出薄汗。她想了想,又取了參片,放到岑驥口中,令他含著。
然後,她拿了條還算乾燥的帕子,仔細地替岑驥擦去領口、袖口中的殘雪。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許久,岑驥身軀一震,痛苦地吟叫了聲。
李燕燕心裡一喜,看過去,見岑驥已經張開了眼睛。
「我……」
李燕燕正想叫他先別說話,緩緩氣,卻冷不防被緊緊攥住了手。
岑驥攥著她的手,睫毛迷茫地抖了幾下,之後,竟又閉上了眼。
李燕燕:!
……
我一定已經死了……岑驥想。
不然,怎麼會再見到小葉兒呢?那麼多年,她可從沒來夢裡找過他。
小葉兒沒有爹——她不姓岑,岑諱離開定州後,岑驥娘才懷了小葉兒。岑驥記得,那時鄰裡間對小葉兒的親爹頗有些猜測,傳得有鼻子有眼,似乎還有一兩個男人找上門來,要認小葉兒,卻都被岑驥娘給罵走了。
可娘也不管小葉兒,她那時忙於生計,周旋在數個男人之間,空閒時,要麼以淚洗面,要麼將自己灌的酩汀大醉。岑驥娘甚至沒給小女兒取名,是年幼的岑驥最先叫起了「小葉兒」這個名字,後來大家也都這麼叫了。
小葉兒一向是個安靜的小姑娘,總是坐在那裡,靜靜地看人,安靜到有些可憐。她眼睛很大,又因為總是吃不飽,瘦到細骨伶仃,顯得眼睛更大了。每次岑驥從外面回來,小葉兒總是很高興,但她不吵也不鬧,也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跳起來,喜形於色,她只是軟軟地叫「阿兄」,帶著古怪的童音,聽起來好像是「那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
「喂!喂!你弄疼我了!」……令人不快的聲音,打破回憶。
岑驥睜開眼,對上一張氣鼓鼓的臉。
「鬆手!」李燕燕沒好氣。
岑驥沒松,卻緩慢地眨了眨眼,目光直直投過來,專注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