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順猶豫了下,終於下定決心,催馬小跑幾步,趕到前頭拽住岑驥的韁繩,問:「將軍,咱們真就這麼走了?」
岑驥緩緩停下馬,其餘下屬們見狀也都慢下來,躑躅不前。
岑驥揚起臉看潘順,月光照映下,一雙狼目裡粹滿寒芒。
潘順覺得冷汗順著脊背爬上來,不由攥緊了韁繩。
他們這位岑將軍,年紀雖輕,氣勢卻凌厲迫人,而這份氣勢大有隨著南征北戰愈演愈烈的架勢。而即便是潘順,也從沒見過今夜這般叫人不寒而慄的岑將軍,只肖一個眼神,就看得人膝蓋發軟。
不過潘順畢竟也身經百戰,更知曉岑驥賞罰分明,並非聽不進勸的性子,喘了口氣,還是說:「將軍,現在折回去還來得及把人搶了帶走,要是撤了,以後再想……可就難了。」
他們將軍為這次劫人付出多少心力,潘順是看在眼裡的,只是事不湊巧,淮南也並非毫無應對……只不過,潘順跟著將軍所向披靡慣了,明明勝算不小卻灰溜溜地撤走,連潘順都覺得過不去。
岑驥緩緩看過一張張盯著自己的面孔,他們都還很年輕,卻已經在戰火紛飛中長成了頂天立地的漢子。而此時,連最沉穩的潘順都顯出了不甘心,其他人臉上更顯出躍躍欲試。
岑驥沉吟片刻,低聲問:「你們探過兗州部署了,回去劫人,咱們有幾成勝算?潘順,你說說。」
潘順想了想,謹慎地說:「依我看,五成是有的。」
岑驥又看向另一名得力的副將:「曾景,你說呢?」
曾景濃眉大眼、膽氣過人,毫不猶豫道:「至少七八成。」
潘旺見他哥被人壓了一頭,跟著瞎湊熱鬧,叫嚷:「我看有九成!」
岑驥聽了,只是淡淡笑著,自嘲道:「今日之前,我以為有十成……」
可現在,知道她心裡沒他,那麼就連一成也沒有了,他早輸的一敗塗地。
不,還是你不夠強,心裡有個聲音說。
你不自信能帶走她,能留住她,才會奢求她轉變心意。寄希望於打動她,讓她甘心留在他身邊,想博取一絲憐憫來逆轉局勢,實在可憐可笑!
岑驥眉頭驟然擰緊,厲聲道:「遲疑顧望,敗軍之相!勿要多言,走,回魏州!」
說著,揚手一鞭,烏雲驄撒開蹄子奔跑出去。
「是!」眾人在他身後齊聲應和。
岑驥沒有回看那遙遠的光亮,卻忘不了那張可愛可恨的面孔。
不急,他想。
下一次,我會帶來百萬精兵,燃起熊熊烈火……既然帶不走你,就把牽絆住你的東西都毀掉,無論是那個男人,還是那座城、那個國。
然後,你就只能屬於我了。
「殿下……」
小春怔怔地推開房門,幾乎不忍心去看。
公主一向堅韌,從沒有過今日這般可憐的情狀:怔怔抱著一隻爛掉的蒲團,淚流不止,面色倉惶。
小春把火邊烘好的衣服蓋到李燕燕肩上,自己也跪坐下來,輕輕拭去公主臉上的淚:「宗司馬說,岑將軍的人走得很快,現在應當已經撤出兗州地面了。」
李燕燕笑了笑,說:「宗司馬辦事果然叫人省心。」
宗瑋善於攀附巴結,小春有些看不慣,撇嘴道:「殿下可別全信了他。」
「信他?」李燕燕揉了揉頭,「那沒有,我只是說他是可用之人。」
小春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眼圈也有些紅,嘆息道:「公主其實很喜歡岑將軍吧……」
李燕燕眨眨眼,又一顆淚珠滾落:「是啊。」
「今天以後,就算我親口告訴他,恐怕他也不會相信了。」李燕燕無奈地笑,「可我也有必須要做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