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麼時候,一不小心被風吹開,漸行漸遠,等再回頭時,已經難以觸碰了呢?
她沒有回頭,一步步,繼續走向大殿。
燕燕……
風溫柔繾綣,撥動她耳側髮絲,猶如安撫,又似哭泣。
燕燕……
她在殿門駐足,身側侍衛齊刷刷跪下,金屬甲冑發出清脆聲響,可她還是能聽見。
燕燕……
一定,是風聲吧。
……
送走崔道衡,李燕燕沒空胡思亂想,很快又重新投入到無窮無盡的政務當中。批閱完上午餘下的摺子,又和工部敲定了驪山行宮的營造方案,眼看日頭快要偏斜,她才忽覺肚子裡空空落落,想是午膳太敷衍,這會兒已經覺得餓了。
答應了今日和阿琇一同用晚膳,李燕燕只叫憐青隨便端些櫻桃畢羅、玉露團上來,準備用個簡單的茶點,等憐青時,順便又拿出崔道衡留下的冊子,隨手翻看著。
可今天卻是個不尋常的日子,才看到第二頁,憐青回來了,茶點卻還沒到。
「怎麼?只兩樣茶點也這麼慢?」李燕燕不想,可語氣裡未免帶上了一絲怨念。
憐青卻笑:「茶點叫人備著了,很快就來——今日要好好準備,有稀客到訪。」
「稀客?」李燕燕蹙眉,「誰?」
憐青答:「一老一少兩個道士,不肯報名,卻有趙王手諭。」
李燕燕哪裡會不懂,點頭道:「是麼……確是稀客,快請進來。」
和麻衣道人再次相見——她等這一天,很久了。
雖然相信岑驥人品和兩人感情,可在監國的頭幾年,李燕燕始終被「大周天子亡於劍下」這個預言折磨著,幾度寢食難安,又不能同任何人傾訴。也正是由於這個預言,在一統大江南北後,她有意放緩了進攻川蜀,對外說是先重建長安,其實存了權衡考驗之意。
又過了幾年,朝眾已經搬回長安,岑驥看她的面子,對皇兄也並無不敬,更不像有謀權篡位之心……李燕燕這才決定叫岑驥率軍攻蜀。
那時,距邵敏挾持她七弟李夷信入蜀已經過了十年,十年裡中原混戰、外族侵擾,除卻徐承意短暫控制過蜀地,其餘大多時間裡,竟無人有暇西顧,倒叫邵敏過了許久安穩日子。
以他的能力來算,這安穩,已經太久了,久到邵敏忘卻了出身,忘掉了當初如何浴血廝殺才獲得了權勢,再不去看川外形勢,只圖享樂,疏於練兵,在岑驥的大軍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不過月餘幾道防線皆破,只能退守益州城。
直到那時,邵敏還當岑驥和從前的徐承意一樣,只要服軟就能打發掉,遣人送來數不盡的寶物美女,表示願俯首稱臣,歲修朝貢。
岑驥的回答卻是更為猛烈的攻勢。
邵敏眼見投誠無望,倒也撐起精神一力死戰,他本非碌碌之輩,在蜀中經營多年,平素御下有道,倒也養出了一批死士,固守益州數月。
然而,也不過是螳臂當車,只是稍將滅亡推遲。
第二年初春,益州城破,邵敏在蜀宮深處自焚而亡,將一座窮奢極欲的蜀宮拉做陪葬。
火焰滔天的蜀宮中,岑驥的部下在一條通向城外的排水溝裡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李夷信——這世上除李夷光外的另一位「大周天子」。
被穆貴妃和邵敏扶上皇位時,李夷信還只是稚齡童子,後來穆妃被誅,邵敏帶他逃入川蜀,雖則打著他的名號胡作非為,卻也始終待李夷信恭順有加,等得李夷信長成,兩人早已情同父子。邵敏原本想帶李夷信一同自盡,可臨到最後關頭,卻忽覺不捨,含淚道別,命身邊僅存的侍衛將李夷信帶出宮逃命。
李夷信也不捨離開養父,又覺求生無望,情願一死,只是抵不過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