狽不堪,無論木劍還是人,都被數次擊落又立起。
陸望一言不發地揮劍,秦止便面無表情地看。直至一個時辰過去,男孩終於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再沒辦法站起。
“陸望年紀還小,哪裡需要如此嚴苛。”
青衫長老搖頭笑笑,上前喂他一顆聚靈丹:“知道秦師兄對自己狠,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鋼筋鐵骨。”
秦止無言。
眼前的孩子本就面色蒼白,如今脫了力,額頭上的碎髮被冷汗盡數浸溼,幽幽一襯,更顯出幾分面無血色、孱弱瘦削。
那把木劍倒是被他牢牢握在手裡。
男人眸光微動:“打算拜誰為師?”
青衫長老挑眉。
秦止此人面冷心熱,若是對陸望毫無興趣,想必早就沒了蹤影,哪能留在此地浪費時間。他既然願意搭話,就表明動了心思。
“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來得毫無預兆,陸望攥緊劍柄,喉音因乏力而微微發顫:“若、若有長老願意收我為徒,便不、不勝感激。”
他沒看見秦止越來越緊的眉頭。
“今後呢?”
黑衣劍修繼續道:“有何志向,你。”
一片光斑掠過眼前,陸望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茫然無措,從未有過這般緊張的時候,沉默一瞬後應聲:“弟、弟子……決意降妖伏魔,造、造福眾生。”
這是絕不會出錯的答案,也是每個修道者共同的夙願。
可秦止卻仍是冷然:“沒有了?”
陸望不明白他話裡的深意,怔然抬眸之際,再度聽見男人清冽淡漠的嗓音:“你覺得自己很沒用。”
這是斬釘截鐵的語氣,並非詢問,而是毫不留情的陳述句。
男孩的動作在此刻停頓,感受到自脊背上湧的刺骨寒意。
“出身不好,性情怯懦,連好好講話都做不到,和同齡人格格不入。”
他看出陸望愈發慘白的臉色,口中卻是沒停:“根本做不到心無旁騖地拔劍,以這種廢物般的心性,註定一事無成——你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陸望咬牙低著頭。
這算是種預設,他本以為秦止會轉身離開。
可那道頎長的黑影思忖片刻,彷彿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沉聲開口:“我帶你去個地方。”
陸望自然不會知道此行的目的地。
秦止的本命劍冰冷肅殺,在空中行得飛快,沒過幾個瞬息的功夫,便稀裡糊塗到了目的地,飄飄然落下來。
直到雙腳落地,陸望才辨認出此地的景象。
這正是他所居小院在的那座山頭。
如今已不知不覺到了傍晚,冬天暗得很早,夜色潑墨般湧下來,把落日餘暉吞噬殆盡,只留下幾縷昏黃而澄澈的月光。
……不對。
長長的坡道貫穿整個蜿蜒山腰,樹林蒼黝寂靜,本該是伸手不見五指,此刻卻隱隱約約,盪漾出流水一樣的明光。
秦止話少,木頭人似的站在他身旁,忽地下頜一挑,望向道路盡頭。
陸望隨之抬眸,脊背猝然僵住。
新入門的小弟子往往會住在弟子房,他體質特殊,註定被長老收為親傳,因而特意安排了一座獨立院落。
這座山頭人跡罕至,平日裡只能見到鋪天蓋地的雪花,一入深夜,就更是昏暗陰森,尋不著亮色。
一道小小的紅色影子從樹上跳下來,所到之處雪花飛濺。往上一些,則是冬日裡光禿禿的大樹,以及樹上掛著的一盞剪紙琉璃燈。
心跳砰砰加劇,陸望屏住呼吸。
“還差十幾盞,就能把這條路掛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