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了龍城裡的那場幻境,才終於勉強習慣下來——
但像眼前這樣嚴重的傷勢,秦蘿還是頭一回見到。
少年本就生得蒼白,如今一張臉好似淌盡了血色, 生出幾分人偶般古怪的脆弱感。月光下的黑衣溼漉漉的, 雖然分辨不出顏色,卻能嗅到無比清晰的血腥氣。
他的側臉、脖子和手臂上,全是被劃破後血跡斑斑的裂痕。
秦蘿只需看上一眼, 就感覺身上與他傷口相同的地方開始隱隱發疼。
“你,”被壓在雪中的小朋友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很疼呀?”
少年的視線仍舊冷凝,眉目冷峻,看不出表情變化。
這是個奇怪的小孩,他想。
他殺過無數妖魔鬼怪,也斬過不少人族,無論地位多高、實力多強,被刀鋒貼上脖子的時候,無一例外都會哀聲求饒。
可她雖然害怕得眼眶發紅,卻莫名其妙地,和其他許多人都不一樣。
……明明都被抵住脖子了,哪有問對方疼不疼的。
“我儲物袋裡有藥,你要不要用一點?流血太多不好。”
秦蘿見他不說話也不動,膽子更大一些:“你不是蒼梧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院子裡?山門前後都有陣法,外人是進不來的。”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少年始終沉著臉毫無回應。當最後一個字落下,不過瞬息,卻見他猛地皺起眉頭。
一直端詳他神態變化的伏魔錄:……!!!
蒼天可鑑,自打跟了秦蘿,它每天都能操心到禿頭成災,曾經多麼意氣風發趾高氣昂,如今卻成了個嘮嘮叨叨的老嬤嬤。
眼看那人神色驟變,它正要拼盡全力展開咒盾,意料之外地,小刀居然並沒有落下來。
那不知名姓的少年沉默不語,臉色白得嚇人,迅速收回握刀的右手,朝著身側退開一步。
他體型修長,起身時遮下一片陰森森的黑,身影迅速一晃,等秦蘿眨眼再睜開,已然不見對方的影子。
伏魔錄四下張望,遲疑出聲:“……這就走了?”
好像的確是走了。
可他為何要走?方才分明是他一直佔據上風,秦蘿毫無反抗之力,只要將她作為人質,必定能離開蒼梧仙宗。
而且……不知怎地,它總覺得當那少年起身離去時,神色裡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有什麼好慌的?
“宗門裡闖入外來之人,總歸是個變數。無論如何,還是先用傳訊符告知長老,嚴肅處理此事吧。”
伏魔錄不愧為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條件反射開始嘮叨:“今夜楚明箏不在家中,你一人留在此處太過危險,不如去醫堂住上一夜,以免那人再來。”
它考慮得面面周到,秦蘿聽罷連連點頭,摸了摸脖子被刀尖抵過的地方,不疼,滲了一點點小血珠。
“可是,”她見不得自己的血,苦巴巴吸了口冷氣,“醫堂離這裡好遠好遠,我修為不夠,沒辦法飛過去。”
如果一步步用走的,恐怕得來個爬雪山過草地的幼崽版本艱苦大長征,等她抵達醫堂,楚明箏早就痊癒回了家;
仙門裡雖然有校車一樣的仙鶴,卻不知何時才會路過這裡,讓秦蘿在冰天雪地裡可憐巴巴地等,實在有些慘兮兮。
伏魔錄:“哼。”
伏魔錄在識海里挺直腰桿,嘚嘚瑟瑟甩了甩腦袋:“還記得你小師姐的那本[縱山河]嗎?跟我比起來,它就是個弟弟——在藏書類法器裡,我是它們當之無愧的老祖宗。”
聽起來好厲害!
秦蘿很給面子地睜圓眼睛,拍了兩個清脆的巴掌:“哇哦!”
“飛天這種簡簡單單的事情,弟可,兄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