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微微下垂,抬頭看著他的時候有種孩童般的無辜,可是當她認真起來的時候,卻又是如此堅忍和勇敢。
閉上眼睛,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就這樣走過去,寧舟告訴自己。
幻影伸出手,想要拉住的他的衣袖,可是她的手卻直直穿了過去,她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手,彷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怔怔地落下眼淚來。
“我已經死了嗎?”她悲傷地問道。
像是胸口被重擊了一下,吸入肺中的冰冷空氣刺得人生疼,他再也無法熟視無睹地走開,於是他停了下來,哪怕明知不應該。
腳步停住的一瞬間,眼前的冰天雪地彷彿蒙上了一層陰霾,他恍惚間回到了亡靈島,那時他抱著一束百合花,拾級而上,尋找舊友的墳塋,卻不經意地發現了她的墓碑。
那麼多,那麼多的墓碑。
有死在任務中的,也有死在黃昏之鄉的,她活過的天數,甚至還沒有她死過的次數多。
那一刻的心痛和難以置信,早已無法用語言去描繪。
獻祭女巫的最後,她留下了三個連續的墓碑,不是死在敵人手中,而是死在他的手上。
一時間,他的靈魂好似脫離了自己的軀體,漂浮在空中,看著他“自己”。
這不是他,只是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慾望,它終於掙脫了潰不成軍的理性的桎梏,好似掙脫了封印束縛的惡魔,降臨於世間。
他看著“自己”在她的墓碑前拿出戒指,單膝跪下,無聲地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墓碑不會回應,可是他已經看見了她。
在地宮深處的黑暗中輕盈地走來,比惡魔的誘惑更加無可抗拒,她輕輕拉著“他”的手,羞怯地仰起臉,閉上了眼睛,微微張開的嘴唇和翹起的嘴角,誘惑著人去送上一個親吻。
“他”俯下身……
意識深處驟然有一個聲音穿過,低若蚊吟,卻驚雷一般將他劈醒。
那座鋼鐵鑄造的高橋上,他匆忙回過頭,看見站在他身後的青年,和“她”一模一樣的褐色眼睛,還有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他愕然地看著他:“你是男的?”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幻象開始支離破碎,等待親吻的少女睜開了眼,悲傷地望著他,身影越來越淡薄,模樣卻漸漸改變,她的頭髮縮短,身量拔高,漸漸恢復成了男性的外表,他冷漠卻直指內心地問道:“如果你愛著我的靈魂,你為什麼要逃避?”
這一刻,愛情淪為了罪惡。
極光穿過崩潰了一半的幻境來到他的眼前,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極地的夜空。
可是低下頭,他依舊身在幻境中,他仍沒有擺脫它。
腳下是一個地下巖洞,讓兩人狼狽不堪的骨龍已經化為了一堆包裹著冰霜的白骨,而不遠處的地下湖中,落入水中的她努力想要爬上岸。
岸邊到處都是碎石子,鋒利得割傷了她的手,在地上拖出數道褐色的血痕,霜氣已經籠罩了她的身體,溼發上一縷一縷的結上了冰,她一次又一次地跌回湖裡,終於沒了力氣。
浸沒在冰水中的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岸上的他,他看著,哪怕心如刀絞,他也沒有再踏出一步,只是無聲地說道:回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沉在冰湖中的少女對他露出了一個戀戀不捨的微笑,閉上了眼睛,無聲無息地沉入了湖底,隨著她的沉沒,她的模樣逐漸和身為男性的他重疊在了一起,再也不可區分,當他沉入湖底的那一刻,漂浮著碎冰的湖面轉眼凍結成冰——連同他的心一起。
幻象一層層崩解,從頭頂到腳下,他終於回到了冰原中。
浩浩蕩蕩的極光蜿蜒出唯美的形狀,照亮了這片黑暗的冰原,目之所及的世界一片霜白,冷得凍絕一切,無論是動搖、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