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要遵循程詢的心意收幾個學生,便不會反悔。這兩日,忙著跟程詢商量招收學生的章程——只收幾個人,不好讓不能如願的人覺得他眼高於頂,少不得做些功夫。
此刻,兩人擬定了大章程,在商議一些細枝末節。
葉先生聽了一陣,知曉了步驟:不論是哪家子弟,想長期接受名儒姜道成的教導,要經過兩次考試,先是一篇隨意指派命題的制藝,得到認可之後,要在姜道成面前展露書畫或音律的才能,再得到認可的話,便過關了。
制藝做得好,還要能入姜道成、程詢的眼,談何容易?
京城不少門第視琴棋書畫之類為旁門左道,不屑於染指,更不準子嗣去學。這就又先一步把很多官家子弟拒之門外了。
名門子弟,對欣賞的人,定要結交,對反感或威脅到自身的人,有時會將對方逐到偏遠貧瘠之地吃苦,有時則會安置到眼前,一步步把人連根拔起。
姜道成和葉先生都在想:程詢想結交的人是誰,想除掉的又是誰。也只能想想。對他們這種人來說,高門內的事,知曉的越少越安全。
程詢想結交的人是臨江侯唐栩、平南王黎兆先——修衡、薇瓏各自的父親。
前世,兩個孩子分別帶給他和怡君諸多欣悅,只為這一點,便值得他此生處處照拂他們。
而在這一年,修衡剛滿兩歲,薇瓏的雙親尚未成婚。跟小孩子攀交情不大現實,他現今只能走近他們的至親。
唐栩、黎兆先的拜帖已經送到程府。為此,程詢對姜道成說道:“唐侯爺、黎王爺身負武職,平日公務繁忙,沒可能拜您為師,請教您卻是少不了的。日後他們若前來,還望您撥冗相見,以禮相待。”
“這還用你說?”姜道成由衷道,“他們兩個可都比你招人喜歡。我那點兒架子,絕不會跟他們端著。”唐、黎固然有清冷或桀驁的名聲,卻都是少年征戰於沙場。為了家國出生入死的好兒郎,他一向尊敬有加,便是不來找他,他也會尋機結識。
程詢哈哈一笑,“我心安了。”停一停,望向葉先生,“這幾日,我畫了一幅楓林圖,不知您和廖二小姐有無閒情品評一番?”
葉先生欣然道:“品評就算了。開眼界的事情,我們倒是從不願錯過。”
“那我命小廝把畫取來,安置到學堂的東廂房。”程詢站起身來,對姜道成點一點頭,“午後送來給您過目。”
姜道成笑著頷首。
.
怡君隨葉先生去往廂房,兩名丫鬟亦步亦趨。
廂房三間打通,門開在北側,透過臨近門的一扇半開的窗,可看到裡面偌大的花梨木書桌、偌大的書架。
程福站在門邊,笑著給葉先生、怡君行禮,“大少爺就在屋裡,二位請。”
葉先生微微一笑,與怡君相形進門。
室內的程詢正站在南牆前,望著剛剛懸掛上去的楓林圖。
這幅畫,是他前生末年停留的落葉山莊一角景緻。
他相信,有些人的緣分,是註定的。但也清楚,初見若不顯露點兒真才實學,無法引起怡君的注意。
但願,不會徒勞無獲。
聽得清淺的腳步聲,程詢回眸相望。
怡君低眉斂目,落後葉先生一步,款款而來。
剛滿十四歲的女孩子,身量纖纖,不施粉黛,穿著湖藍色褙子、白色裙子,一身的清雅高潔。鮮少有人能真正詮釋“腹有詩書氣自華”這一句,她便是那少數人之一。
他知道,她說話遇到一些音節時,嘴角上方便會出現兩個小坑,很可愛——不是梨渦,亦不是酒窩,笑的時候不明顯,要特別留心才能看到。
他記得,她右耳垂上有一顆淡青色的痣,她曾為此抱怨:“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