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著當即百姓,黑壓壓一片。
兩名千戶的手按上佩刀的刀柄,對了個眼色,相繼打手勢傳令:看管好這些刁民,原地待命。
一千官兵迅速整隊,手按上了刀柄。
程詢大步流星走進縣衙大堂。
舒明達與兩名千戶和錦衣衛落後他幾步。
河道總督的兩名親信亮明身份後,也走進大堂。
身著官服的萬鶴年靜靜站立在大案後方。
程詢除掉蓑衣,信手扔到一張椅子上,對萬鶴年招一招手,“下來,等候詢問。”
萬鶴年稱是。
縱有蓑衣擋雨,程詢的官服下襬也早已溼透。他並不在意,只是取出帕子,拭去面頰上的雨水。隨後,負手走到大案後方,繞行一週,邊走邊斂目打量,隨後,緩緩踱步至萬鶴年面前,漠然道:“違抗上命。把他這身兒皮扒了。”
兩名千戶立時高聲稱是,三下五除二地摘掉萬鶴年的烏紗帽,扒掉他的官服。
程詢知道萬鶴年心裡那點兒陳腔濫調,“要請聖旨?”
萬鶴年當即跪倒叩頭,“叩請聖安。”懷揣聖旨之人,代表的便是皇帝,官員都只能跪著說話,何況一個已經被摘掉紗帽的戴罪之人。
“聖躬安。”程詢移開腳步,緩緩踱步,“意欲何為?”
“分流淹田一事,卑職萬難從命。”萬鶴年聲音平靜到了木然的地步,“卑職在懋遠,已有十數春秋。到此地第二年,也曾遭遇天災,上面的說辭與今時今日如出一轍,可在後來,都成泡影,今年說減免賦稅,來年便尋別的由頭跟百姓要錢要糧;遇災時允諾給的貼補,事後無人再提,如何討要也拿不到。那一次,死的人已經太多。”
程詢道:“說下去。”
“卑職祖籍並非此地,但這些年過來,此間百姓就是我的父老鄉親。”萬鶴年抬起頭來,眼神平靜地望著程詢,沒有一絲畏懼,“一萬百姓,我熟識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們把我當親人,可在上面再次哄騙他們的時候,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為官至此,有何面目留在人世?”
程詢神色冷酷,“要尋死?”
萬鶴年道:“我把話跟程大人說明白了吧。守著河道過了這些年,不論是我還是百姓,都估算的出分流的時辰。在那之前,程大人除非將我與外面的百姓屠殺殆盡,否則,我們一定會趕去阻止。能成,遷移出去的那些人,起碼可以安生度日;不能成,我們也已為他們拼上性命,對得起天地良心。自然,按察使對官員有先斬後奏的權利,我不知道的是,按察使有沒有屠戮百姓的權利。”
舒明達和在場旁人聽到這兒,都已是怒火中燒。
程詢反倒出奇的冷靜,仍是語氣漠然:“你心中那些盤算,我清楚。但是,你似乎算漏了一點——眼下代替朝廷對百姓許諾之人,是否揮起屠刀的按察使,是我程詢。”
萬鶴年居然笑了笑,笑得有些不以為然。
程詢不以為意,繼續道:“你做此地縣令十數年,把他們當做父老鄉親,可到如今,你仍舊讓他們活得低人一等,便是在豐年,他們有時都要朝廷貼補。是,戰之過,但為何與你處境相仿的縣令,都能讓轄區百姓過得比你的百姓富裕?他們怎麼就能任職三五年之後便升遷到別處?他們怎麼就沒活成你這樣在朝廷面前始終是要飯花子的德行?”
萬鶴年欲辯解,程詢卻逼視著他,加重語氣:
“你無能!自己都沒活出人形,卻自以為高人一等;自己的百姓食不果腹,卻帶的他們看不起這看不起那,甚至質疑朝廷。你這嘴臉,當真是文人的恥辱,著實令人作嘔。”
萬鶴年無法再維持先前的平靜,眼神流露出憤怒,面色轉為清白,身形哆嗦起來。
舒明達看著,有點兒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