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都跟付大學士似的,朕不出三十就要急白了頭。”皇帝笑微微地調侃了這位老臣一句,隨後道,“先帝在位後期,精力不足之故,最怕官場上起風浪,大家夥兒都順著他,挺多事兒都成了糊塗賬。結果就是埋下了諸多內憂外患,戰事連連。眼下朕不會著意拿兩朝臣子開刀,可前提是兩朝臣子別伸出脖子讓朕砍他的腦袋。”
語氣平平靜靜,甚至是溫和的,付大學士卻覺得殺氣滿滿。
皇帝繼續道:“朕正在琢磨一個事兒,想交給程知行。且看看他在兵部的情形,好的話,明年就下旨,讓他繼續給朕得罪人去。兩位先生記下,幫朕留意些。”
柳閣老和付大學士齊聲稱是,隨後,前者笑問:“這回,皇上又想把程知行安排到何處?”是想事先摸摸底。
皇帝笑開來,並不肯說透:“除了上陣殺敵,朕瞧著把他扔到哪兒都行。”停一停,問起董志和,“他有沒有跟著湊熱鬧,踩程知行一腳?”
柳閣老搖頭,“回皇上,沒有。他在戶部的情形不錯,穩紮穩打。”
皇帝滿意地笑了笑,“那就好。”
至盛夏,錢國風的罪名越查越多,皇帝一個不高興,命錦衣衛把人關進了詔獄。
沒幾日,錢國風招認與尹希素有銀錢往來,自己名下的一些產業,尹希都是入乾股分紅利。
皇帝歷數這兩年收到的尹希彈劾武官、文臣的摺子,愈發的氣兒不順,加之尹希彈劾程清遠的那些事情都是無從考據,倒是引得相關的京官、地方官憤怒起來,隔三差五上摺子數落都察院那幫言官只知道捕風捉影、小事化大,委實叫老老實實做官的人心寒。
真冤枉的,沒幾個——皇帝心知肚明,卻也清楚,程清遠就跟楊閣老一樣,致仕前後,已經把先前的爛帳抹平,給自身也給他和先帝保住了顏面。
他只是沒想到,以尹希為首的那些人怎麼會那麼蠢——程家這邊毫髮無傷,他們卻已到了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的地步。
要都是這種資質的話,能讓他拿來磨練程詢、董志和的臣子,能有幾個?楊閣老當初是怎麼調/教黨羽、同鄉的?——想到這一點,他就不自主地遷怒到了楊閣老頭上。
沒錯,對曾用辭官威脅他的楊閣老,這輩子恐怕都要想起來就膈應、惱恨。他是記仇的帝王。
比起楊閣老,程清遠就爭氣多了:有個好兒子,辭官之後,黨羽舊部都恨不得躲著程詢走,把父子之間無形的那個界限劃分的清清楚楚。終究是明智的,要不然,程詢就要成為與他同病相憐的人:既要給父親收拾爛攤子,還要盡心竭力地走好自己的路,謀取能夠實現抱負的好光景。
是因著楊閣老的緣故,皇帝對尹希等人生出了戲謔之心:把這些人晾了起來,有意瞧著他們起急、誠惶誠恐。
尹希等人煎熬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想方設法要與宮裡正得寵的李氏搭上話,卻沒想到,這等行徑恰好踩了線。
皇帝怒了,當即命錦衣衛把尹希關進詔獄,動刑訊問。
沒幾日,尹希死在詔獄,皇帝輕描淡寫地給他安排了個畏罪自盡的名頭。
李氏聽說了前前後後這些事,徹底被他弄懵了:瞧著他對黎兆先、程詢、唐栩和首輔次輔,就是個活生生的男人,待臣子如友人、長輩,瞧著他對江南士林的人,則完全是無情冷酷的帝王,一個臣子死了,於他不過小事——這得是多恨江南士林的人啊?看到這些,再想想自己的出身,她就覺得,自己和孃家這輩子也別想出頭了。不出頭最好,最安全。
只是,沒多久,她被診出了喜脈。
皇帝藉著這個由頭大封六宮,更是給了她四妃之一的賢妃位分。
程詢聽說了這個訊息,是有些意外的:在前世,賢妃生下的柔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