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悔恨中,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也算是得到報應了。
現在樓蘭王已經是個不剩多長時間的老人,無名無論是罵他還是安慰他,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論是什麼樣的話,只有宇文天明回來和他說,他才能夠聽得進去。
可是誰也不知道宇文天明何時回來。
無名在醒來的第一天,就給二師父寫了一封信,讓阿依努吩咐人送到秦國大皇子王府中去。然而她已經在樓蘭昏迷一個月,等信送過去,又是一兩個月後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時候秦國朝堂會是什麼樣?二師父和大師父會不會四處尋她?他們能收到她的信嗎?
無名不確定。
她坐在懸崖邊,只能感受到體內很淺的真氣流淌,身體被冷風吹得輕輕發抖。這點真氣連保暖都困難,更別說走過鐵索,獨自一人穿越無邊荒漠,回到大秦境內了。
等真氣徹底恢復再偷偷離開,至少也要小半個月後。
此時的無名只覺得迷茫和孤獨。
忽然她看見銀色光輝覆蓋下的荒漠中,兩個騎著馬的人影一點點靠近過來。今夜月光明亮,所以那兩個身影尤其顯眼,就連落在荒漠上的影子,無名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了,手指顫抖地揉了揉眼睛。
那兩個身影消失了。
無名心裡空了一拍,心臟被失落填滿。
下一刻,她看見鐵索上輕輕顫抖,兩人輕巧越過鐵索,落在她身前。
滿臉胡茬的大師父眼眶泛起了紅,妖媚的二師父仰頭不住地發出詭異輕笑聲。無名仰頭看著他們,怔了許久,第一次覺得兩個師父原來長得如此好看。
小無名,我們來接你回家。
深夜,無名躺在寢宮的床上輾轉反側,腦海裡一次又一次回想起這句話。
從不在外人面前示弱的她,當時竟然將臉埋在膝蓋裡,不小心哭出了微弱的聲音,肩膀輕輕地顫動。大師父蹲下身子無聲地安慰她,鬍子拉碴的臉頰同樣被淚水浸溼。二師父在一旁大笑,笑得癲狂無比。
無名現在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只覺得臉頰燒紅,就連耳根都燙得厲害。
她竟然在兩個師父面前哭了?
可、可笑!
可是除了害臊,無名不得不承認,這些天縈繞在她內心深處的寒意終於褪下,反而湧起陣陣暖意。
她的家人穿過無邊荒漠,在月光下停住她面前,來接她回家了。
她也是有家人的。
她才不孤獨呢好吧,還是孤獨的。
呼無名長長吐出一口氣,披上一件厚實的狐裘,起身推開窗。
她趴在床邊,抬頭看著夜空中的圓月。
南月
剛才大師父告訴她,南月在她被秋分推下城牆後,被唐炙的人帶回了京城。如果她不快些趕回去,誰也不知道唐炙那個瘋子會對南月做些什麼。
無名當時眼中就冒起血絲,大腦一片空白,想要立刻躍過鐵鎖鏈迅速回到大秦,卻被二師父拎住衣領。她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算有一品高手同路,也不一定能穿過荒原。
在大師父的陪同下,要儘快出發回長京,也至少要再休養三天,等體內真氣能夠順暢地運轉再說。
無名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已經撿下一條命,她總不能再給弄丟了。她要活著回長京,完完整整地,毫髮無傷地出現在南月面前。
可理智是一回事,心裡抑制不住的想念和擔心又是另一回事。
無名苦悶地趴在窗邊吹冷風,時不時就晃晃腦袋。
二師父輕佻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怎麼?小無名?半夜睡不著想你的小南月了?
無名悶悶地看他一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