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敲門聲,它又太輕,說它不是,那會是什麼?
他不去理會它,可過了半響,那聲音都沒有停下。
或許是江義喝醉酒,忘記鑰匙放哪了……心想不過是開個門的事,江皓月沒有重新戴好義肢,按亮電燈,拄起柺杖去開門。
已是寒冬的季節,門一開,外頭的寒氣就湧了進來。
女孩穿著單薄的睡衣,雙手捂著肚子,一看就是從被窩裡偷跑出來的,大概是站在門口等了他許久,兩條腿凍得抖呀抖。
她的眼睛大而圓,望進去黑白分明,所有的情緒一覽無遺。而此時,裡面透出的資訊告訴他——來者不善。
“你……”江皓月下意識看向對門,那邊黑乎乎的,早就熄燈了。
“江叔叔不在家嗎?”陸苗神情鬼祟。
他猶豫地回答:“不在。”
“那進去說!”沒等主人點頭,她從門縫裡硬擠進他家。
江皓月不比陸苗腿腳方便,他這邊關好門,一步步走到房間,陸苗已經輕車熟路地上了他的床,往自己身上裹了他的棉被。
“好冷好冷。”她嘴裡嘶嘶嘶地喘著氣,江皓月過來了,也不給他讓個位置。
他站在床邊盯著她,毫不掩飾自己要趕客的意思:“你大晚上不睡覺,來我家做什麼?”
裹成一團的陸苗從睡衣下的肚子處翻出一個塑膠罐子,扔出來給他。
“我才要問你,給我這個是要做什麼?”
由著罐子咕嚕嚕地滾到床腳,江皓月看都不看一眼:“還你,它本來就是你的。”
陸苗那個氣呀:“不準還,這個我放你家,我過來的時候要吃的。”哎呀不小心說漏嘴了。
她忽略掉細節,直接抓住重點:“江皓月,你這麼做是不是要跟我絕交!”
世上最悽楚的小女孩雙眸噙淚,字字泣血。彷彿當初主動說出“我不跟你好”這句話的,是對面的江皓月,而不是她陸苗本人。
江皓月被她這招惡人先告狀搞得無語,一時之間不敢駁她,怕她冷不丁地大哭起來。
陸苗見江皓月不說話,篤定他是預設了,心裡的委屈更加濃烈。
她想起她爸爸媽媽說的話,她搬出來教育江皓月:“又沒有多大的事!幹嘛這樣?你脾氣怎麼這麼壞啊!”
陸苗是一隻空殼的紙老虎,她充其量是聲音大,不是要來找事的,江皓月卻始終不給她臺階下。
“嗯,我脾氣壞,絕交正好啦。反正你也不願意跟我做朋友不是嗎?你也討厭我。”
“什麼叫也?”陸苗抓住那個字眼,一下子炸了起來:“你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是不是?你討厭我!”
“是啊。”江皓月大大方方地承認。
“你、你!”她從被子裡伸出一指,指尖地指著他發抖:“你怎麼能這樣!”
他反問她:“我為什麼不能這樣?”
陸苗對於無情漢的冷酷難以置信:“那你不是我的朋友,今天還來我家吃飯了,問我要不要吃肉……”
江皓月打斷她:“不一定非要做朋友,我和你只是認識的人、鄰居,那樣的。”
聽著他的話,陸苗越聽越覺得可怕。她丟了棉被,撲過去一把抱住江皓月。
男孩身形並不大她許多,又拄著柺杖,被她一抱,直直摔向了床鋪。
所幸床墊不是全硬的,他受傷的部位輕微地硌到,疼了一下。
“陸苗!”江皓月推她。
“不要、不要,你說的我不同意,”陸苗閉緊眼睛,抱著他不撒手:“我要跟你做朋友。”
江皓月凝視著天花板,沉默了許久。
良久後他開口,目光仍舊是望向那一片虛無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