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他們家就賭了一把,這一賭,他們的命就留下了。
想回大都嗎?
或許其他人想回去吧。
因為他們流的是草原的血,哪怕他們以前可能連一匹自己的馬都沒有。
但回不了,他們從踏進南菩薩的治地起,就回不去了。
大個子沉默著咬了口饅頭,他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的,可他不想回草原。
他聽他歐沃說,以前在草原上,都是靠天吃飯,家裡的牛羊要獻給上頭的族長,自家只能留一點,草原上什麼都缺,缺鹽缺糖,要是遇見天災,遇見狼群,一家的生計就都沒了。
等到了中原,他們才知道日子原來還能過得這麼好。
放點牛羊,只要不往深山走就不會有危險,還能種地,到處都能換到鹽。
漢人總有很多新鮮玩意。
他們做的首飾,哪怕是木頭做的,都精巧的要命,還便宜。
以前他們聽說中原好,可那也只是聽說。
真來了,就不想走了。
大個子把饅頭嚼了,他漢話說的好,就跟他們說:“不想看。”
看了有什麼意思?
他是幫著漢人打自己的族人,還是幫著族人打對他有恩惠的漢人?
草原講究恩怨分明,如今恩怨分不明瞭。
他就想好好過日子,讓自己的阿布額吉2都能過好日子,再娶個姑娘,生十個八個孩子,一家人待在一起。
其他幾個人嘰嘰喳喳地說:“也不知道外頭的形勢怎麼樣了?”
“怕什麼?有南菩薩在,未必他們還能攻進來?”
“就是,南菩薩自有蒼天眷顧,咱們被南菩薩眷顧著,有什麼可怕的?”
他們越說越激動。
“要不是我在孃胎裡沒養好,沒託生成個七尺男兒,我今天也得衝出去,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其他人笑起來:“得了,就你那膽子,上去了也是給人送菜的份。”
大個子在旁邊聽著。
他想,南菩薩是個好人,投奔他的蒙古人也沒被磋磨,大家都能好好過日子,比在皇帝手裡過得還好,漢人們也不欺負他們,他們的孩子也能跟漢人的孩子一同上學,一同挨先生的板子。
要是南菩薩得了天下,他們應該也不會被趕回草原去吧?
大個子喝了口熱水。
恍惚的望著窗外,曾幾何時,他們也能待在草原上,遙望著中原的肥美土地。
後來他們入主中原,當了主人,以為能永遠佔著這這裡。
這才過了多少年啊……
——
漢陽城外,王保保退回營長內,他一身的血汙,長刀打了卷,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只記得那些人每個都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
那些人似乎不怕死,他們死前看他的眼神沒有恐懼,只有憤恨和嘲諷。
好像在說:“我就在下頭等著你。”
南王的兵……
南王的兵叫人膽寒。
上了戰場,拼的不止是刀槍,還有心氣,如果感受到了恐懼,退了一步,哪怕只有一步,軍心就散了,防線就潰了。
可南王的兵,各個都不怕死。
好像他們不是來打仗的。
他們都是明知自己會死,也要在死前斬殺敵人的孤勇之士。
王保保看著自己手下的將領。
他們臉上已經有了懼色。
他們沒見過這樣的兵。
哪有兵真的全然不怕死呢?臨到陣前,真刀真槍的對上了,有幾個不動搖的?
王保保嘆了口氣。
可無論如何,他們此時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