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硯看著雪花從空中洋洋灑灑落了下來,有的堆積在樹枝上,有的灑在油布棚頂,還有許多雪花旋轉著飄向火堆,尚未觸及升騰著的火焰,便即融化不見,心中思緒萬千。她思忖了片刻,轉頭對厲秋風說道:“厲大哥,你看這些雪花紛紛落下,像不像世間成千上萬的人有的人生在王侯將相、富豪大戶人家,出生之後錦衣玉食,不須為生計奔波,就像那些落在樹枝上、油棚頂的雪花一樣,可以高枕無憂。有的人生在平民百姓家中,從小要幫著父母耕種織布,辛苦勞作,方能求得溫飽,時時要受富戶、官吏欺壓,日子過得極是憋屈,就像那些落在地上的雪花一樣,被人踐踏不說,太陽出來之後,便即消失不見。還有人從出生那日起便遭遇不幸,不是遇上天災地變,便是遇上兵荒戰亂,許多人尚未長大,便即凍餓而死,或是死在刀槍之下,如同那些被火焰炙烤而消失的雪花,生在世間沒有享受絲毫福分,便以魂歸荒野,消失不見了。”
厲秋風聽慕容丹硯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中一怔,轉頭看了慕容丹硯一眼,見她面露淒涼之色,眼睛中竟然有淚光閃動,模樣楚楚可憐,不由心中一痛,口中說道:“姑娘不必如此悲傷。我在蜀中之時,看到許多山民日子過得極是艱辛,靠著每日在山中採藥、砍柴、採摘野菜野果過活,可是他們從來不會沮喪失望,在山中寂寥之時,要麼自己和自己說話,要麼大聲唱歌。那時我年紀尚淺,不知道這些人遭遇不幸,為何還能如此達觀,後來師父對我說道,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天地造化,缺一不可,是以人不可以自棄,只須一路向前,即便遭遇不幸,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厲秋風說到這裡,略停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有人說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是畢竟還有讓自己欣喜之事,豈能事事失望譬如天空飄落的這些雪花,即便最後落入泥土,或是被火焰炙烤得消失不見,但是他們畢竟在這世間走了一遭,而且在空中飛舞,俯瞰大地,何等快意就算世間最厲害的輕功高手,卻也不如小小的一片雪花,能在空中逍遙自在。”
慕容丹硯聽厲秋風說完之後,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厲大哥如此達觀,著實讓人佩服。倒是我一副小兒女態,讓厲大哥見笑了。”
厲秋風搖了搖頭,口中說道:“姑娘心思細膩,為春花秋月悲傷,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厲某是一個粗人,即便看到世間美景,也是心如鐵石,實在無趣得緊,姑娘不要笑我才好。”
兩人談談講講,倒也並不寂寞,眼看著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倦意漸漸湧了上來,不知不覺之間,兩人俱已沉沉睡去。待到厲秋風再次睜開眼睛,已然是天光大亮,天空一片灰白,兀自有雪花飄落,只是不似昨夜那般撲天蓋般灑了下來。
厲秋風見眾夥計兀自在油布棚中酣睡,想來昨夜喝醉了酒,此時酒氣仍然未消。他正要站起身來,慕容丹硯恰好睜開了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厲秋風,口中說道:“咱們這是在哪裡”
厲秋風見慕容丹硯一副睡眼矇矓的模樣,知道她尚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微微一笑,口中說道:“咱們在寒山漁村東側的大山頂上歇息,昨晚下了一場大雪,將油布棚壓塌了,姑娘想起來了沒有”
慕容丹硯這才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事情,臉上一紅,口中說道:“我想起來啦。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杭州城青知館吃飯,可是左等右等,小二也沒有將飯菜送上來。我正要站起身來去找掌櫃的理論,只覺得腳下一絆,一頭向前栽倒,驚恐之下睜開了眼睛,一時之間不曉得身在何處,才會如此茫然。”
慕容丹硯說完之後,厲秋風正要說話,突然聽到“喀吱喀吱”的踏雪之聲,他顧不得與慕容丹硯說話,轉頭尋聲望去,只見葉逢春帶著兩名夥計頂風冒雪自西側走了回來。此時地上積雪足有一尺,行走之時頗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