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掌櫃微微一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我上不欺天,下不欺人,只憑本心做事,自然不怕有人懷疑我有私心。”
老者笑道:“那是那是,咱們修武縣城,哪一個不曉得你何掌櫃是一等一的好人?只是行路客商,不知道你老兄的為人,有時未免多心。如今正當末世,人心不古,只怕有時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反倒極易惹上麻煩。”
何掌櫃道:“老侯,你這話若是讓衙門聽到,只怕會給你扣上一個‘誹謗聖朝、煽動鬧事’的罪名,抓去蹲大牢。我可聽說了,今日河南按察司的大官到了咱們修武縣城。他是專門掌管緝捕盜賊的官員,你這話犯了忌諱,被這些官兒聽了去,只怕大大的不妙。”
老者自然知道何掌櫃和他開玩笑,倒也並不生氣,只是搖了搖頭,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說道:“這年頭,上上下下都在說假話。明面上口口聲聲說什麼忠君愛民,背地裡卻都在咬牙切齒,互相算計。唉,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幾位客人眼看著老者一搖三晃出了店門,紛紛笑他迂腐。何掌櫃卻搖了搖頭,道:“老侯是一個大智若愚之人,咱們修武縣城中也沒幾個人能及得上,各位萬萬不可小覷他。”
厲秋風向掌櫃道了聲謝,便即出了店門。他向右首望去,卻見隔壁確有一家茶館,侯姓老者搖搖晃晃的身影恰好走進了茶館中。厲秋風略一思忖,便也跟了過去。待他走到茶館門前,只見這是一戶老宅,門前懸著一塊斗大的木牌,上面刻了一個大大的“茶”字。再向店內望去,卻見房門開著,屋內似乎隱隱飄著幾絲霧氣,頗有些縹緲之意。
厲秋風剛剛走到門口,一陣茶香已然從屋內撲了出來。他雖然於茶道並不精通,但是茶香飄入鼻中,卻也知道這是難得的好茶。厲秋風心下一動,暗想在這偏僻小縣,竟然能有如此香茶,倒不如買上一些,無聊之時喝上一杯,卻也能排解寂寞。
念及此處,厲秋風抬腿走入茶館之中,這才發現屋內甚是寬闊,此時已坐了五六桌客人,正一邊品茶,一邊聽坐在右首的一位中年文士說書。夥計見厲秋風走了進來,急忙迎上前來,笑著說道:“客官來啦!敢問您一共有幾位?”
厲秋風道:“只有我一個人。”夥計急忙躬著身子將他請了進去,一直引到左首靠牆的一張桌子前,口中說道:“您和這位老先生拼個桌子,不知意下如何?”
厲秋風見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正是方才在高家老店遇到過的那位侯姓老者,便點了點頭。夥計請他坐下之後,又問他想喝什麼茶。厲秋風尚未答話,侯姓老者笑道:“方才何掌櫃不是說了嘛,老衛家的朔月春茶最好。你聽何掌櫃的話準沒錯。”
厲秋風微微一笑,對夥計說道:“那就給我來一壺朔月春,再備一包帶走。”
夥計答應一聲,轉身去為厲秋風備茶。侯姓老者道:“你這位小哥好生奇怪。”
厲秋風一怔,道:“老人家這話是什麼意思?在下有何奇怪之處?”
老者笑道:“尋常的外地客人聽了何掌櫃的推薦,往往會以為他與衛家背地裡勾結,要坑外地人的錢財,不只不會到衛家來喝茶,甚至連滷肉也扔回到何掌櫃的臉上。這些年來,為了此事何掌櫃已受了許多委屈。今日你卻不聞不問,徑直到衛家茶館來喝茶,豈不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