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糧食緊缺,又多出這許多張嘴,且那些糧食關丘漁村人人有份。尋常時候倒無妨,偏生現在吃的是大鍋飯,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們這一來,其他村人該如何想?
必然認為這一大家子吃的是自家食物,回頭再累得他們一家左右為難。
大姑便是如此,從來只顧自個兒快活。
俞沐本就無甚表情的臉忽地繃緊,無端生出一種拒人千里的疏離感。
倒不是他薄情,實在是那個大姑生過太多事端,這個家總能被她搞的雞犬不寧。
母親曾兩次小產,盡是受她所累,若非如此也不會烙下許多病根。
思及此,俞沐的臉繃得更緊了。他向人群走去,自有人為他讓出一條道。
待到近前,俞沐淡漠開口:“大姑。”
聲音清冷,深寒目光直直盯在俞花臉上,讓得原本‘哈哈’笑得爽朗的俞花忽然安靜下來,不自在的扭著衣角,唇角勾得僵硬,又不敢垂下。
不知咋的,只要見著大侄兒,她總覺恐慌。好比現在,她被看得渾身發毛,站立難安,好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俞花只得硬著頭皮招呼:“大侄兒。”
俞沐輕緩點頭以示回應,眼睛慢條斯理向大姑婆家人一一看去,一個也不曾落下。後又將目光定在俞花臉上,緩緩開口:“師爺爺可安好?”
語調漫不經心,卻無端讓人後背發涼。
俞沐口中的師爺爺便是俞花公爹,他為人正直,俞花及其婆母決定前來關丘漁村投奔時,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然而自家婆娘慣會胡攪蠻纏,完全說不通,最後只能放任她帶著小一輩出去丟人現眼。
俞花悄悄向大侄兒看去幾眼,踟躕再三方才回答:“挺……挺好的。”
她快找不著調了。可大侄兒仍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看,不知在想什麼。許久,俞花只得補一句:“都……都挺好。”
“哦。”俞沐淡應一聲,漫不經心介面:“難得危難時期大姑還念著我們,這邊也一切都好。”
“既已看望過,還是早些回去為好,師爺爺已上了歲數,總不好讓他過於勞累。”
這是在下逐客令,絲毫不給商量的餘地。聽罷,俞花極其婆母一陣難堪,怔在原地未有動彈。
俞花心中不愉,若就比回去,婆母當如何看她?她不如家中幾個妯娌那般能幹,又沒有她們勤快,婆母早對她生有成見,這次她才特意招呼婆母一道兒過來投奔。
若當真被趕回去,村人指不定怎麼笑話她,她丟不起這個臉。
今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去。
按理說,倫輩分,母家怎麼也輪不到大侄兒做主,他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偏生大侄兒打小便聰慧,又得高人指點,是個有主意有想法的。家裡能夠風生水起,少不了他的功勞。
久而久之,阿爹和長兄遇事便要同他商議,他看著雖小,卻總能讓人忽視他的年歲,他甚至在漁村也有不小的威望。
有他在,自己若想留下便少了些勝算。
俞花快速在腦中想著,她該如何才能留下,這便僵持許久。
還是俞麻看不過眼,扯著大嗓門跳出來:“不行,阿花得留下!”
俞麻挺身護在長女身前,高昂著頭,不肯讓步。
雖說她有四個女兒,但一個遠嫁,輕易見不得面。一個則只會巴巴去討好長嫂,她的話是一句也不聽。最小的那個則是悶葫蘆,見天兒不知在想什麼,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啞巴。唯有這個長女與自己親厚一些,能說些體己話。
她雖不喜阿花的婆母,但來都來了,趕回去像什麼話?日後人家該如何看待她?河陽村的人又該如何謠傳?
況且現在把人家趕回